祁佑辰微微坐起,墨发倾泻,墨染的眸子里尽是歉意与自责,“你怨我吗?我可能......不会选择救你”声音艰难而苦涩,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这次重逢,他身上的气息为什么会这么难过?这种错觉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可现在明白了,根本就不是错觉,这就是为什么他眼中总是饱含了风霜与沧桑的原因吗?
沐初棠不答反问,声音轻柔却不可置疑,“那你怨我吗?怨我在这样危险的时候一意孤行,执意实行了这次计划?”
“我怎么会怨你!”
“那我也不会怨你!”沐初棠撞进他那双深邃眼眸,逐渐在他的眼中迷失
柔声缓缓道来,“五年前,有个男人说,要带我走,我很开心,我甚至都浮想出我们浪迹天涯的日子,逍遥,快意。可是,最后是我亲手把他送上了战场,高台之上,万军之前,他黑衣玄甲,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再也不可能是我一个人的了”
“残月涯下,我总是故作不经意的出现在人堆儿里,他的事迹口碑载道,我听的是洋洋自得,开心了一整天。后来我们成亲了,我到处炫耀,我的男人是个英雄,是个拯救苍生的英雄”
“再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拯救苍生是神明的责任,而英雄要做的只有全力而为、问心无愧。”ωωω.χΙυΜЬ.Cǒm
“他把苍生背负在肩上,我没有办法让他放下,只想跟他一起分担,有人埋怨我,为什么这个时候也要给他添乱,可是我不仅是他的妻子,我还是元明宗的弟子,整个江湖的腥风血雨皆因我的伏妖血而起,我躲不掉,也没办法视而不见,所以我不希望他也把我当成累赘,当成那个永远只能接受庇护的小白花,我希望他愿意相信我,与我一起扛”
她晶莹的眸子里亮的惊人,闪烁着坚定的星光,营帐内的烛火因风摇晃的厉害,在两人周围形成了圈圈光晕,使人看的不真切。
此时还真是难以判断,是她溺毙于他溢满的温柔里,还是他贪恋着她那治愈的笑容无法自拔。
其实他也想告诉她,五年战场风沙砾,每当无人之境,他面前的天空总会浮现出那个江湖小侠士,聪慧机谨,身为宗里武功最弱的她却在强权之下却始终执着、倔强、小心翼翼维护着心中的正义。
祁佑辰望着这张日夜思慕的脸,缓缓漾出笑意,除了那三分戏谑尽剩温柔,“所以,这一次的你并非我的妻子,而是元明宗的“唐大侠”?”
“都是都是”心知这话里带着几分打趣,“不过呢,我这英雄也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逮住了西雅和白远山,找出了“主上”只不过,在收网的时候被他逃了”
其实提到主上,到底是难过的,从未想过与曹师叔会走到刀剑相向的地步。
忽然,账内被外头的灯笼映亮的些许,祁佑辰心知天色不早了,往榻里让了让,“你连续赶了几天的路,又是胆战心惊的,今夜就早点歇下,其余的事情我来安排”
沐初棠也知晓,曹师叔虽然受了重伤,但想要抓住他,还需从长计议。
她晃悠悠的上了榻,很自然的靠在了他的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想起有一事不明,“你是怎么知道韩公子就是云生的?”
祁佑辰眉尾上扬,修长的手臂环住她的香肩,手指微微磨蹭她的肩头,“常山猎场那天晚上,你睡了之后,我又回到了你出事的地方,发现了一个雕刻成你样子的木头人”
她了然,云生私下会经常雕刻些小玩意儿,顺着这条线索,不难查到是他。
隔着衣服,沐初棠都能感觉到他身体滚烫,起身跪坐在他身前,纤手探了探他的脖子、额头,抬眸,忧心之感顿由心起,“温度怎么越来越高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而祁佑辰懒洋洋的环住身前的纤腰,埋首于她胸前的柔软,鼻尖是属于她淡淡的清香,漫不经心,“美人投怀送抱,不热才不正常”
见他这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自己却担心的要命,沐初棠忍不住推开他,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憋着闷气想与他说道说道,怎么就能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
猝不及防,手腕被他拉过起,又回到了那个令人心安的怀抱。
祁佑辰垂首好笑的看着那张因愤怒而微红的小脸,忍不住上手揉了揉,“唐大侠,我真的没事,或许是方喝过药,药效还未发作”
沐初棠望着他清瘦不少的脸颊,责备是假,心疼是真,“那就晚一点再用一次药”
鼻尖是他身上那药草的清苦味,耳边是他怦怦的心跳,静静的感受着那滚烫的指尖磨蹭着自己的脸颊,她知道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自己,就像此时炽烈又执着,沉迷又痴情,她垂着眸子,有些不敢看他,只觉得浑身被他灼烧的滚烫。
“其实......”祁佑辰声音还带着嘶哑,但依旧醇如美酒,他犹豫着,终是缓缓道来,“战场上,我一想到还有一位女子等我回去,无论再严重的伤,我都不敢闭上眼,也不敢放下手中的剑,后来......”
很少听他提起过那四年的事情,沐初棠隐隐来了好奇之心,追问道:“后来怎么了?”
“后来,我听说她来了抚越,做起了逍遥神医”
沐初棠讶然,“所以,棠林坳初遇之时,你就已经知道是我了?”
“嗯,若结局注定身死沙场,能看你一眼,也是好的,可是......人的欲望终究不会满足,我放不开,也放不下,更忘不了,只有把她紧紧的锁在我的身边”
望着他的琉璃凤眸逐渐深邃而迷离,仿佛带着旋涡,让人心甘情愿的把所有交付,他滚烫的手心缓缓的覆上自己隆起的小腹,
“一会儿,他......不会有事吧?”
沐初棠听明白了他的用意,纤手攥紧了他的衣襟来掩饰内心的紧张与期待,别别扭扭垂下晶莹剔透的桃花眼眸,避开了他那灼人的视线,氤氲的烛火下,双颊染上绯红,嘟嘟囔囔,“你轻点儿,别伤到他,自是不会有事”
祁佑辰双眸早已溢出了温柔,俊美的脸庞浮出笑意,静静的望着她红到快要滴血的小巧耳垂,戏谑声起,“棠棠怎的如此......”
话说半截儿,被胸前人的掌心紧紧堵住双唇,心知这家伙又要不正经,沐初棠俏着脸瞪了他一眼,却猝不及防跌落进了他那溢满温柔的双眸。
红烛下,春风起,卷起了榻上人儿纠缠的青丝......
“启禀都督,萧将军邀都督议事”亲卫小六子在帐外禀告。
屋内,祁佑辰正忙于解衣襟的手戛然顿住,两人眼里除了那未散尽的情yu也带了丝尴尬。
祁佑辰缓缓坐起身,随之沐初棠也坐了起来,颦眉不悦。
并非是被打扰的不悦,祁佑辰乃风热之症,在这个年代并不是普通的风寒,死亡率很高。
晌午一回营地,她就让祁佑辰把接下来的事宜交代给了萧炎,让他好好休息,并尽快治好这来势汹汹的风热之症,祁佑辰也照做了,只是为何还叫他去议事?
祁佑辰偷偷的瞥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沐初棠,思虑片刻,试探着她的反应,“他们定是出现了难以决策的问题,我去去就来”
沐初棠瞪了他一眼,怎么想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就这么难,究竟是军政大于一切。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幽幽开口,“你且去就是了,处理完了就赶快回来,还要用药,若今晚的情况得不到好转,明日还需换药”
闻言,祁佑辰起身穿衣,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意,“夫人说的是,为夫定会速速归”
然而,一更过去了,两更过去了,此时已经月上三更天。
主帅营帐内,沐初棠望着眼前已经热了三回的药碗,此时,她觉得她就像那个盼夫而归的孟姜女,又或者,“秦香莲”永远也等不会那薄情寡义的陈世美,越想越恨,紧紧地攥住了拳头,咬牙切齿,“祁——佑——辰”
此时,身在监军账内的祁佑辰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萧炎见状有些担心,“你身体如何?”
祁佑辰淡淡:“无妨,只是此次出战由我率兵这件事,还望各位暂时不要放出风去”
齐月此次的出兵的将领是游桧游将军,四十多的年龄,此时,颔首称许,“还是都督想的周到,此次战役如此重要,定是不能打草惊蛇”
晚春夜里的风也是温柔的,主帅营帐外,祁佑辰长身而立,身姿挺拔,玄青色大氅迎风卷起,如晴空时的狂云,清逸洒脱。
而此时,他的心情似乎不能用洒脱来形容,他再次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低醇的嗓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棠棠,别闹,开门”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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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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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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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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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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