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璀错开着车子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期间竟路过远大集团。

  她将车子停在路边,看着面前那高大的办公楼,神思错乱。

  她想起在北京重逢时,林滉激动地说他们很有缘,可大概连他都没想到吧,他们之间的渊源远比他所想的还要深。

  父亲离世那年,梁璀错不过九岁。

  那些隐情,大人们对她自然是闭口不谈。

  可她生性敏感,很快便从姥姥姥爷的抱怨声中和母亲的忧郁里读出了不同寻常。

  大概是十五六岁,姥爷给她母亲介绍了一个条件不错的对象。

  对方离异,也带着个孩子,但母亲却怎么也不肯答应,随即父女两人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混乱之中,梁璀错只听见姥爷说:“那就是个杀人犯,你为什么还想着他!”

  随即,姥爷看见她,非但没有回避,反而扳过她的肩膀,一字一句的告诉她说她的父亲借了好些钱去植树,结果血本无归,只好再去拉赞助,结果对方不答应,他便开车带着对方冲向了山崖。

  母亲则在旁边嘶声力竭地叫喊:“他不是!他没有!那只是一场意外,你不了解真相不准胡说。”

  而梁璀错夹在两人中间,被吓傻,甚至忘记了哭泣。

  那之后,母亲便患了忧郁症,拒绝跟人交流包括她,甚至她对她的抵触情绪要远超其他人。

  另一面,她丢掉了父亲的全部遗物,梁璀错则乘机捡回了父亲的笔记本。

  慢慢地,她对父亲做的事情有了更加很如的了解,并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她想起儿时生活的那个小小村庄,它尘土飞扬,可父亲总会抱着她,用手指向远方,绵延画出一条线,告诉她,总有一天那里会种满绿树。

  梁璀错没有等到那一天,于是她想不如让她主动走过去,亲手栽下那些树。

  是意外,还是蓄意,这个问题,梁璀错未敢深入思考过。

  偶尔她鼓起勇气去问母亲,母亲都表现的异常激动。

  “你记住,你父亲是无辜的,他们这么说是在陷害他!”她厉声喊。

  而梁璀错想,不管怎样,他都是她的父亲,纵使他做事情的方式欠妥,可他做的事情却是对的。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她要再次被迫直面这个残忍的事件。

  *

  兜了不知多少圈,梁璀错开车回家。

  她刚把车停稳,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林滉。

  林滉看见梁璀错的车,对她招了招手。

  他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想着不如由他亲自告诉梁璀错这事实,再带着她一起去跟许名扬质问,看能不能为盎然,也为生生杀出一线生机来。

  梁璀错却还没有勇气面对林滉,她在车里静坐了许久,才颤巍地走下来,却是朝着林滉的反方向走。

  林滉大步向前,将她拉住,深吸了一口气后,将他为什么会想退资生生的事情一吐而尽,最后他说:“你说得对,他们是商人,我们是梦想家,所以我不能离开。可是对不起,我留下来,就一定会有人来找到你,告诉你那件事……”

  而他话还没说完,梁璀错便蹲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林滉吓了大跳,未想到她会崩溃的如此迅速和彻底。

  而他站在一旁,却无法义无反顾地去拥抱她。

  “你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梁璀错边哭边说,心被扯得生疼,“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可怜我还自以为是的装伟大,想要把你推开好保全生生,在你违背我的意愿后还对你妄加指责……”

  她怎么都没想到,林滉那边也是兵荒马乱,而他在第一时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去守护她。

  林滉看见梁璀错哭得如此伤心,心都快碎了,他慢慢地俯下身,去轻拍她的背脊。

  “你别哭了。”他声音嘶哑,“你一哭我感觉天都要塌了。”

  *

  情绪一旦爆破,便再难收控。

  梁璀错哭到眼泪就快干涸也停不下来来,林滉已是束手无策。

  远处许茗瑗看见那两人的背影,急速跑了过去,气喘吁吁地问梁璀错:“你在搞什么?怎么不接电话?”

  梁璀错的包忘在车上,手机根本不在身旁。

  许茗瑗看着她脸上的泪痕,以为他们还在闹别扭,叹气,去拉梁璀错,“你先跟我走。”

  林滉感觉有事,问:“怎么了?”

  许茗瑗:“她妈妈出事了。”

  这下,恍惚的梁璀错终于有了反应。

  *

  又是自杀,梁璀错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除了感叹造化弄人外,再无其它感想。

  林滉小心翼翼地坐在她身旁,想要安慰,却又找不到言语。

  最后还是梁璀错先开了口,“你回去吧。”

  林滉:“……”

  梁璀错则捂住双眼,不去看林滉,“求你了,别让我难堪。”

  她这么说,林滉终于起了身。

  他穿过悠长的走廊,要拐弯前没忍住,又回过头去看梁璀错。

  这是第一次,他觉得她那样弱小。

  *

  是服食了安眠药,但因为药剂不大,抢救也及时,所以没过一会儿,护士便通知说允许家属探望了。

  梁璀错听到后,先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又去洗了把脸,才走进病房。

  她们母女俩关系本就不算亲近,在这样的情境下更显得生疏和拘谨。

  梁母侧身,没去看梁璀错。

  梁璀错也没主动开口,只是稍微帮母亲掖了掖被角,然后便沉默地坐在了一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梁母忽然说话了。

  “你去把盎然解散掉,不要再做跟环保有关的事情了。”

  多年来,对她几乎是放任不管,现下却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梁璀错盯着梁母的背脊,麻木的不愿说一个字。

  梁母则突然发飙,转身将枕头扔在了她的身上,“你听见没有。”

  梁璀错被砸痛,无不讽刺地说:“你什么时候管过我?”

  梁母怔了下,看着梁璀错脸上的倔强,想起已故的丈夫,喃喃说:“看来我还是活得太久了,要看你和你父亲一样。”

  “我和他不一样。”梁璀错说。

  哪怕她和父亲做着近乎一样的事情,可她从一开始便在努力规避他曾经所犯的错。

  梁母:“是不一样,你父亲不会连好树苗烂树苗都分不清。”

  梁璀错:“是吗?可他带着一个无辜的人直接冲下了山崖。”

  梁母又是一愣,几秒后,她像发了疯一般,把手边能扔的东西全都丢向梁璀错。

  梁璀错也不闪躲,由她癫狂。

  梁母扔完东西,本就不支的体力被耗尽,她失神地坐在床上,反复呢喃说:“你父亲是被冤枉的,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wWW.ΧìǔΜЬ.CǒΜ

  梁璀错摸了摸发疼的右脸颊,有血,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

  她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睛,然后弯腰,把枕头和被子捡起,放在床上。

  再看地上凌乱不堪的一片,她的五脏六腑都要拧作一团了。

  “你先休息吧,我走了。”

  梁璀错说完,拉开了门,却看见林滉站在门外。

  *

  林滉猜不到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表情,他内心复杂,在极力保持平静,好不让梁璀错尴尬。

  梁璀错愣了下,而后若无其事地错身走出了房间。

  他们有着这样的纠葛,她又何必在意在他面前如何狼狈,反正已不可能更不堪了。

  *

  两人在走廊坐下,林滉找了消毒药水和棉签过来,要帮她处理伤口。

  梁璀错却把棉签按下,“等等我自己来。”

  还是在意他的想法,沉默了许久,梁璀错说:“平时她不这样的。”

  林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纠结了一会儿后,问:“你父亲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梁璀错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我也说不清,他总是很忙,每晚回来都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偶尔闲下来时,会给我吹口琴,会抱着我去看他工作的地方,他……”

  说到一半,梁璀错忽然不说了,林滉听见她一声轻微的叹气。

  “我母亲很爱他,所以至今都不愿意相信他是故意的。”

  梁璀错有意要结束这个话题,林滉则追着问:“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你又怎么想?”

  这件事在他们的成长里,都是被刻意回避的。

  这是两家的痛,所有证据都显示那不过是一场意外,可配合当时梁父的处境,加上一些流言蜚语的传出,最后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纠缠了一阵后,活着的人只能翻篇,继续向前走。

  可在林滉和梁璀错戏剧化的相遇后,相关的人又被重新卷进,被迫再次面对它。

  “我也不知道,但或许你母亲的坚持是对的,毕竟她是最了解你父亲的人。”

  林滉说,梁璀错错愕了下,“你什么意思?”

  林滉又说:“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太奇怪了,如果是因为我们两家的恩怨,那么像我家人一样直接告诉你事实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要大费周折地故意陷害盎然,太不符合常理了不是吗?”

  梁璀错陷入沉思,林滉又说:“而且你母亲那般笃定,总是有些理由的。”

  “或许,她只是盲目地爱着我的父亲。”梁璀错说,想着母亲方才失控的模样,心又疼了一下。

  而林滉已然决定要着手去继续追查盎然被构陷的事情,并重翻那件‘旧案’。

  *

  走出医院,已是傍晚时分。

  今天的夕阳特别美,余晖将天际涂抹,也把城市映衬的格外温柔。

  面对林滉的提议,梁璀错仍有迟疑。

  追查下去,真相也许并不如他们所想,但她和许名扬之间的兄妹之情却一定会逼到死角。

  但想到生生能源将继续在林滉的带领下去创造他们梦想中的新篇章,她多少感觉欣慰。

  她想,如果盎然就此搁浅,那么就请他带着她的梦想继续飞翔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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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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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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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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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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