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梁璀错而言,这个真相残酷又暴虐。
她在听到许名扬的名字后,失神地坐在座椅上,半天,一句话没有。
林滉担忧地看着她,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窗外的天色很快由明转暗,黑夜降临,从会议室的窗户往外望去,只有稀疏的几盏灯光,林滉和梁璀错相对,却都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寂寥之中,梁璀错的声音忽然响起。
“证据确凿吗?”
她问,林滉反应不及,先是‘啊’了一声,然后才点头称是。
“啊。”她发出懊恼的一声,而后有些嘲讽的说:“还真是想不到。”
林滉不语,梁璀错又接着说,声音里带着笑,却仿似在哭,“为了什么呢?为了让我回归‘正轨’?为了报复我母亲对他们的背叛?既然这样当初又何必接我回来。”
绝望在此刻将梁璀错笼罩,自从父亲去世,她的人生就像步入了泥潭一般。
母亲的疏离,姥姥和姥爷的冷漠,是她成长过程中无法回避的痛
而她最最依赖的许名扬,不知什么时候便‘倒戈’了,跟着家里的长辈一起亲手毁灭了她的梦想,要将她的所有心血付之东流。
这样想来,人生还真是悲凉啊。
梁璀错站起身,重心不稳,向后倾了倾,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得知事情真相后,她第一反应是姥爷主导了这一切。
可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还要跟优pay合作,以换取他们对盎然跟生生的支持及投资。
又或者……梁璀错蹙眉想,这一切与姥爷并无联系,只是许名扬单独的行为。
这么一想,事情一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梁璀错跌回到座位上,想要努力理清思绪。
林滉看出她的反常,扶了一下她,问:“你还好吧?”
梁璀错反手抓住了林滉的胳膊,说:“你再给我详细说下你掌握的情况。”
林滉坦言,林桥落最初调查这事时,着实费劲儿。
沙漠人烟稀少,又没有监控录像,让证据难寻。
线索是出现在林滉出事时,林桥落坚信这也不是一起意外,沿着汪宇凡家的道路出口调出了那个时间段的监控录像,发现了肇事车辆。
他查验,却发现那辆车的车牌号是假的。
“后面,我小叔找到了这个黑色交易市场,很快找出了买牌照的人,给了他些钱后,他就松口了。”
“他亲自指认了许名扬?”
“没有,指使他的人是一个地头混混,但我们顺着这个人继续往下查,发现他又教唆了工人去罢/工,去破坏沙障。这次我小叔没再打草惊蛇,找人一直跟着他,然后发现他和许名扬之间存在交易。”
林滉说完,屏住呼吸,去看梁璀错。www.xiumb.com
梁璀错沉思了许久,问:“你觉得我哥哥……这么做的理由是?”
林滉:“我不知道。”
或许只是‘大家长作风’在作祟,就是不希望梁璀错再做环保。
又或者梁家一早便知道了他的身份,后续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希望将他们剥离开来。
可不管是哪一种原因,他们的做法未免都太极端了一些。
梁璀错双眼写满了倦怠,“是吧,我也不清楚了。”
她随即向林滉诉说着许名扬于她而言的意义,如果是姥爷这么做,她完全可以理解,可许名扬……
“我想不通,明明今年四月时,他还为我摇旗呐喊,到处奔走,帮我寻找合适的赞助方。”
林滉听完这番描述,也是一惊,事情远比他想象中要复杂。
*
夜深了,林滉提出送梁璀错回家休息。
两人一路相对无言,都沉浸在各自的沉思当中。
到达楼下时,梁璀错忽然林滉在避重就轻。
“你还是没有说明你为什么会退资。”
林滉怔住,“……”
“在背后构陷盎然的人是许名扬跟你退资生生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面对梁璀错那灼灼的目光,林滉完全不知从何说起。
“phoebe,我……你再给我一些时间,等到必要时机我一定对你知无不言。”林滉说,却希望永远不要有这样一个必要时机。
林滉现在的脸色差极了,梁璀错不忍心再去逼问,但又觉得委屈。
她推开车门,下车前,转过身,开口:“你不能退资盎然,他们是商人,可我们是梦想家。”
商人和梦想家,这两者间的区别不言而喻,林滉看着梁璀错的背影在黑夜里渐行渐远,开始怀疑起自己这么做的正确性来。
*
梁璀错回到家中,许茗瑗热情地迎上来,向她分享她今日的成果。
梁璀错接过她递来的画本,感觉恍惚。
许茗瑗反复为她打气,说盎然一定会度过难关,到时候她的设计的环保布袋也能派上用场。
梁璀错笑笑不语,借口疲累,进了房间,趴在床上,心越揪越疼。
*
另一边,林滉回到家中,开了灌啤酒,坐在阳台上,望着外面漆黑的夜,也在思考。
*
第二天天还未亮,梁璀错便起了身,她打开衣柜,翻出生日时许名扬送给她的裙子。
是温柔的橡皮粉色,他拿给她时反复强调她应该穿的温柔一些,不要再彪悍地行走在黄土之间了。
而现在,她要穿着这条裙子,去郑重地和许名扬面谈。
*
在煎熬中度过一夜的还有林滉,而当曙光投射进窗几,他的心忽然有了定夺。
*
许名扬看见梁璀错,吃惊,但还是若无其事地将她迎了进来。
“还没吃早饭吧?我妈妈昨天送了点小馄饨过来,我给你煮点?”许名扬进到客厅,转身问。
“不用。”梁璀错脱下外套,坐到了沙发上。
许名扬在看清梁璀错身上的裙子后,心里莫名一紧。
“璀错。”许名扬坐到了她的对面,轻声唤道,说:“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艰难,但是我帮不到你,而且我希望你能……”
“解散盎然吗?”梁璀错抬头,打断许名扬的话。
许名扬不语,梁璀错深叹了一口气,然后不带一丝矫揉,直接问:“为什么要故意陷害盎然?”
他们一起长大,如果有问题,她希望直视,而不是逃避和猜疑。
想到过事情会败露,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般突然。
许名扬失神了好几秒,然后有些痛苦地将头发揉乱。
他开不了口。
梁璀错却表现得很平静,她把疑问归整成简单的几个问题,一一抛出。
“这些事姥爷并不知情吧?”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你先开始不是最支持我的吗?怎么会发生了转变?”
……
梁璀错愈是勇敢,许名扬便是愈是怯弱。
沉默了许久,他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梁璀错:“我不是来听你说抱歉的。”
许名扬了解她的脾性,明白她一定会追问到底,而他有着太多的不得已,却没有一条能摘出来说。
两人相对着,无言,心里却皆是不能平静。
梁璀错痛心于许名扬的爽快默认,那几乎是碾碎了她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
许名扬看着竭力保持平静的梁璀错,也是难过。
在他看来,他们都很无辜,怎地就要平白地遭受这样的磨难?
*
同时选择跟家人开诚布公地进行谈话的还有林滉。
纠结和消沉了这么些天后,在和梁璀错见完面后,他忽然清醒了许多。
他不能把生生交到对绿色并无热枕和梦想的人手里,他和梁璀错拼尽全力走到今天这一步,决不能半途而废。
而关于他们两家的恩怨,他必须要面对,同时也要接受另外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样的一场风波里,他根本无力保全梁璀错,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和她一起面对。
林父没有想到林滉这边又出了波动,气闷到不行。
他当即去拿梁璀错做威胁,说会把全部事实告诉她。
林滉却已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了,“你去说吧,她有权利知道一切。”
林父:“你想做什么?你别告诉我你还要跟她在一起。”
林滉不语,但心底明白,这之后他们大概是真的没有可能了。
林父则继续逼近,“她爸爸可是害死你爷爷的凶手,她就是杀人犯的女儿。”
林滉抬眼,冷静地回:“那只是一场意外,她爸爸可能有过错,但她却没有。”
这话叫林父哑口,他气急了,抬起手臂要去掌掴林滉。
林滉没有一丝闪躲,反而向前挺直了身子。
林父的巴掌就要落下,却看见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林桥落,终于他垂下了胳膊,对着林滉说:“我可以不管,让你继续去经营生生能源,但你和梁璀错绝无可能。”
*
秋日正午的阳光,其实很温暖,但梁璀错坐在窗前那里,却觉得手脚冰冷。
许名扬在她面前低垂着脑袋,烟蒂就快烧到手指也没注意。
而她在心底组织了无数语言后,终于艰难地开了口,“你的意思是说,你之所以从中作梗,只是为了要切断我跟林滉之间的联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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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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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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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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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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