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不顺利的事以排山倒海之势压来,梁璀错压力巨大到头疼,夜里,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她不自觉地去想那些工人抬起工具,破坏沙障时的表情,也忍不住在脑子里循环播放今晚许名扬跟姨夫对她讲的那些话。

  她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错,让本来是正确的事情被他人诟病,也不清楚该如何获取亲人的理解与支持。

  这样浑浑噩噩,胡思乱想一整夜,梁璀错几乎没睡。

  天还未亮,她便起了身,披了件毛衣外套,开始煮牛奶。

  入秋了,早晚温差变大,人也开始愈发贪恋有热度的东西。

  牛奶在锅里刚沸腾,梁璀错便接到了袁梦圆打来的电话。

  昨日还万分沮丧的她,今天声音听起来却格外明朗。

  “怎么起这么早?”

  梁璀错问,袁梦圆:“我就没睡!不过这不重要!”

  电话那头的人雀跃着,说昨天回到家后,她越想越憋屈,便把那些人罢/工的事情贴到了朋友圈,没想到获得了一众校友的点赞支持,他们自发地建了一个群,志愿进行沙障安装的收尾工作。

  危机和转机都来的出人意料,压在梁璀错心头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下,她深吐了一口气,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袁梦圆又恢复了平日的爽朗,“说这个,我们是可是一个团队啊!”

  梁璀错点头:“嗯!”

  袁梦圆:“老大,你一定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抗!”

  挂了电话,梁璀错坐在沙发上失神,茶几上放着的是她的房产证。

  昨天一回家她便将它找了出来,做了最坏的打算。预算本就捉紧,她实在害怕先前的心血全都白费。

  *

  安装沙障的工作并不轻松,而秋日的太阳毒辣起来也丝毫不比夏日温柔半分。

  只一个小时,木城大学的志愿者们便纷纷地叫苦连天起来。

  “太累了,我胳膊都要断了!”

  “啊!我的脸,刺痛刺痛的!”

  “我早上没来得及吃饭,可现在,吃了一肚子沙尘,真真饱了!”

  “相比之下,植树真是太轻松了,坑是预先挖好的,还有人在旁指导!”

  ……

  只是,虽然吐槽与调侃齐飞,大家却都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休息间隙,甚至有好些人围住了梁璀错,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叫她以后有事一定别客气,还来找他们。

  “在木城生活了快20年了,每年都要来一场沙尘暴的洗礼,我已然厌倦啦!”

  一个高个儿的男生玩笑说,把大家逗乐。

  想来,木城这片土地,让人厌烦却也让人难以舍弃。

  它的坏天气坏空气叫人苦恼,可它的风姿卓越也叫人沉醉。

  梁璀错看着这群正是青春年少的大学生,竟忽然生出了一种老者生态,她无比地希望,他们的未来和木城的未来,都很美好,希望陪伴了她成长的那些美丽风景仍能长驻,给予一代又一代人绵延不断的眷顾。

  *

  学生们的速度自然比不上久经磨练的工人,沙障的安装工作预计会滞后好几天,不过梁璀错也不太在意了。

  甚至她还很高兴,一早她就说过,育人比育树更重要,大众对环境的重视是更难得的财富。

  *

  第三天,下起了小雨,梁璀错干脆悠哉地给大家放了假,自己也难得轻松地泡了一壶花茶,坐在飘窗上听雨声。

  这场雨淅淅沥沥地便下了大半天,这在北方并不常见。

  梁璀错迷迷糊糊地睡着,再醒来时,只见对面的楼已亮起了点点灯火,那一片又一片温暖的橙色,照的她心里有些落寞。

  她赤脚走去开了灯,灯亮起的瞬间门铃也随之响起,梁璀错被吓了一跳,打开门,只见林滉站在外面。

  是刚坠入热恋的情侣,双方也都在一个城市,但林滉和梁璀错每次见面都很匆忙。

  大部分都是林滉忙里偷闲,过来看上她一下。可两个人却依然觉得很知足。

  “忙完了?”梁璀错眼睛弯成月牙状,笑得开心,方才的落寞一扫而空。

  林滉迅速地进了屋,梁璀错正要去给他拿拖鞋,却被他从后面突然抱住。

  梁璀错还不算太习惯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有些僵硬地挺直了身子,林滉则像一只黏人的小狗,把头埋进了梁璀错的颈窝里,摩挲着。

  “我好想你。”

  他说完,又在梁璀错的脖颈处轻啄了一下。

  梁璀错脸红,轻抓住了他的衣袖,皱眉:“怎么这么湿?”

  林滉听言,立马便松开了梁璀错,抖了抖身子,“随手拿了件雨衣,结果是件坏的。你快擦擦,别被我给凉着了。”

  梁璀错心里一暖,又佯装嗔怪,“你才先擦擦吧!”

  林滉立马变娇气,“你帮我擦!”

  “小啊你!”

  “是比你小!”

  林滉说完便后悔了,而梁璀错已经怒目圆瞪,迅速地抬手给了他一拳。

  “啊!女王饶命啊!”

  *

  又过了一会儿,门铃再次响起,林滉以光速冲到了门口,而后一脸得意地提着海底捞外卖回来。

  “下雨天跟火锅最配哦!”

  他说,梁璀错止不住的笑,可嘴上却是一句,“幼稚!”

  林滉立马装哭丧脸,“这么不懂浪漫?为了这顿雨天火锅,我可是专门拜托汪宇凡约了许茗瑗出去吃饭,叫他们一定晚点再散!”

  梁璀错:“噗嗤!”

  *

  火锅升腾起热气,将人的脸庞映衬的很温柔。

  梁璀错捞起一大片牛肉,放到林滉的嘴里,问:“你那边进展怎么样?”

  光伏发电这样的洁能产业,备受政府的重视,所以这些天林滉一直在和政府的相关部门对接,以期得到相应的支持。

  “还不错,如果顺利的话,我们会在乌素沙漠的南缘建立光伏发电站。”林滉将牛肉吹凉,又夹回到了梁璀错的碗中。

  “南缘……那不是?”

  梁璀错眼睛亮了一下,林滉点头,“嗯,和苏芒哈挨着。”

  按照最初的规划,他们便是想在紧邻苏芒哈的乌素沙漠建立生态景区和开展其它环保业务,这样既能带动当地的生态效益,又能发展经济。

  而现在,事情竟然真的很顺利,朝着他们所计划的方向一点点行进着。

  “真好。”梁璀错的心情就像冒着泡的火锅,咕嘟咕嘟的很雀跃。

  两人开始自带节奏,不约而同的夹起一大筷子毛肚,在锅里上上下下地涮了五次,然后又极有默契地夹给了对方。

  梁璀错:“自己吃,别这么肉麻!”

  林滉:“你还不是一样肉麻!”

  *

  热闹地吃完火锅后,他们又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享受着这不可多得的悠闲时光。

  梁璀错躺在林滉的腿上,嘴里咬着袋酸奶。

  林滉则捉过她的手看,上面多了好几个被挑破的水泡,干瘪地分布在手心。

  “这位小姐,剩下这几天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拼命了?”

  “看情况吧!”

  林滉无奈,“真是拿你没办法。”顿了顿,又说:“我明天出差。”

  梁璀错坐了起来,“去哪里?”m.xiumb.com

  林滉:“中卫。”

  梁璀错瞬间明了,“是去腾格里吗?”

  林滉:“嗯。”

  中卫的腾格里沙漠兴建了全国最大的光伏发电站,并把其和沙漠治理、节水农业结合的很好,极具学习价值。

  梁璀错:“啊,真可惜,我一直想去参观来着。”

  林滉:“下次吧,以后机会还多。”说着,又将她的手握紧了一些。

  梁璀错也将他的手回握,“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累了。”

  *

  纵是心里再不知疲倦,但身体却是非常诚实的,不过一会儿,林滉便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梁璀错轻手轻脚地拿了件毛毯给林滉盖上,准备去书房看书时,却无意间瞄见林滉放在桌上的手机。

  它“叮”的一声作响,屏幕亮着,显示着一条来自小叔的未读信息,“关于梁璀错上次的意外,我已有了初步的线索……”

  梁璀错皱眉,这条信息与她有关,但她却从未听林滉提起过。

  而眼下,她看了看在一旁呼呼大睡的林滉,又看了一样安静躺在桌上的手机,沉思片刻,终于还是忍住了好奇,想着等林滉醒来再说。

  *

  但一番困顿之后,梁璀错也睡着了。

  再醒来时,她已躺在床上,许茗瑗则在一旁敷着面膜,刷着淘宝。

  梁璀错起身,“林滉呢?”

  “先走啦,见你睡着就没叫你,说是回来立马来找你。”

  “哦。”梁璀错又躺了下去,有些失落。

  许茗瑗则是八卦地蹭上前,“进度条拉得很顺利啊,到哪一步了?”

  梁璀错拎起一个玩偶,扔向许茗瑗,“少无聊了。”嘴角却是止不住的上扬。

  *

  第二天,沙障的安装工作又继续。

  预计还有两天的工作量,所以去时的路上,大家都很兴奋,商量着结束后一定要去庆祝一番。

  梁璀错坐在大巴的最后面,抓紧时间和蔡硕磊核对整地和打坑的进度表。

  偶尔梁璀错抬起头,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

  这条路她早已走过无数次,但却鲜少有机会完整地看上一看。

  “当真是一刻都停不下来啊。”梁璀错微微叹气,又很快地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

  只是到了苏芒哈,大家却都愣住了。

  前几天安好的沙障,又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虽然范围不大,但对在场的每个人而言,已然足够触目惊心了。

  那倾注了他们的心力,对他们而言,不再只是一个阻挡风沙的屏障而已,还有关他们的一片赤诚,梦想和希望。

  而眼下,他们的珍贵付出却被残忍践踏了,难看的散落在沙地上,面目可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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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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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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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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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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