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前,他专门嘱咐刘妈,叫她看好林滉,不准他起身,更不准他乱跑。Χiυmъ.cοΜ
随着门阖上的瞬间,偌大的屋子一下尤显空荡和安静。
林滉轻声叹了口气,盯着膝下雪花白的大理石地板,脑子一时有些混沌。
半晌后,他仿若参透人生一般,掏出手机,屏蔽掉父母,发送了一条朋友圈。
“客厅要铺地毯,越厚越好。”
*
林父林母再回到家中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林父跟刘妈询问了林滉的情况,确认他除了上厕所外一直在客厅里跪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母心疼儿子,想要劝丈夫说惩罚到此为止,却被制止。
她想了下,干脆上楼,眼不见,心不烦。
*
林滉又累又困,被饥饿搅得心烦意乱,下半身在长时间的跪立中酸痛不已,稍微一动,便有一种难忍的麻胀感顺着小腿直达全身,难受极了。
可他一直咬牙坚持着,把父亲的惩罚当做是示威的途径。
*
忙完了手头的工作,林桥落又在一家日式面馆里吃了些东西,这才回到家中。
他在有意避开大哥和大嫂教育林滉的场景。
刘妈习惯每晚等到林桥落回来,他没吃饭时还会为他准备些简单的宵夜,这一晚仍是照例。
林桥落进屋,把包和外套递给刘妈,准备直接上楼,可听着屋里的一片静谧,又忍不住去问林滉的情况。
“这孩子,太强了,现在还在客厅里跪着呢。”刘妈摇头,看了下表,又惊呼了声,“都十二点了呀,我得去把他叫起来了。”
林桥落听闻,也跟着去了客厅。
林滉有骨气,可也不愚笨,掐准时间,一秒也没多跪,眼下正瘫坐在沙发上。
刘妈和林桥落看着他虚弱又狼狈的样子,都不由觉得好笑。
“我准备了排骨汤,给你们端点来。”
刘妈转身去了厨房,林桥落则坐到了林滉的身旁。
“你啊。”林滉轻拍了下林滉,林滉身子一震,犹如被电击了一般。
“疼疼疼,别碰我。”他叫道,轻轻挪动了下屁股,表情痛苦。
*
一大碗排骨汤下肚,林滉的坏情绪得到了些许的缓解。
这期间,林桥落接到一个工作上的电话,谈了许久才折回来。
林滉不由打趣他,“你现在看起来比我爸爸还忙。”
林桥落微微蹙眉,不理他的贫嘴,正经问他接下来的打算。
他埋怨林滉对他的欺瞒,认为他应该事先跟他商量,在他看来,出于兴趣学一门专业是无可厚非的,双学位会是很好的选择。
林滉听着小叔的唠叨,立马困顿地打起哈欠来。
“我太困了,要去睡了。”
他说,林桥落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叹了口气,也准备回房间,却见走在前头的林滉忽然转过了身子。
“小叔。”他难得这么称呼他。
“嗯?”林桥落一怔。
“我的志向从来不是成为一个商人。”林滉认真的说,林桥落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还有。”他又继续说:“放轻松,你总是一副紧绷的状态,太累了。”
林桥落沉默,林滉最后话:“你得接受人生的多种可能性,你并不是一定要成为小阿姨所期望的那个人。还有我父母的期待,你也不用全部抗在身上。”
接着,他哼着小曲儿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剩林桥落一个人站在楼梯间,思绪纷杂。
真奇怪,他还不到三十,怎么看着林滉,竟生出了一种老者的心态来。
林家的少年已经长成,睿智而且勇敢,还有着他也希冀拥有的洒脱。
*
禁闭随之而来,林滉对此也没过多反抗,林父看他也更是无可救药。
汪宇凡依旧是林滉最可靠的盟友,第二天便登门,随行的还有一位推拿师。
中途,林滉龇牙咧嘴,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汪宇凡则幸灾乐祸地在旁录制着小视频。
等到按摩结束,林滉也废了大半,颓废地瘫在躺椅上。
“你这次跪了多久啊?”汪宇凡问。
林滉揉了揉头发,眼神迷离,不确定,“八九个小时?”
汪宇凡咋舌,“真残暴!”
林滉不做回应,汪宇凡又说:“你爸爸太严苛了,我老爹昨天还说,管它金融学还是环境学,但凡我能做点正事就行。”
也不尽是严苛吧?还有私心。父母看似无私的爱里,总还有着他们自己也说不清的期望,那是林滉无法企及的。
两人谈话的间隙,刘妈又端来了些吃的,汪宇凡打趣,“就这么被关着好像也挺好。”
林滉的表情则有些颓丧,他看着窗外摇曳的树枝和雾蒙蒙的天,叹气,“又要开始起风沙了。”
*
木城的三月和四月,绝对是这座城市最不美好的时节。
南方里的这个时候,草长莺飞,杂花生树,天气明媚跟晴朗。
而在这座冬季尤其漫长的北方城市里,冰雪才刚刚融化消尽,绿草还未来得及吐露新芽,所以土壤赤裸着身子,略显萧条,没有丝毫春的生机。
地理上,木城是世界上离海洋最远的城市,这里全年干旱少雨,植被稀少,它所在的省份,沙漠面积占到全国沙漠总面积的60%。
木城靠近风源地,每到开春,也是扬沙最严重的时候。
狂风裹着尘土,浮尘四处弥漫,所到之处空气浑浊,稍不留神便会被迷了双眼,咽喉也连带着遭了秧。
汪宇凡看着窗外被风卷起带过的尘土,皱眉,“这鬼天气。”
接着他拿脚碰了碰林滉,问:“这位致力于投身绿色环保事业的战士,敢问,木城的春天会好吗?”
“会吧。”林滉的手在座椅把手上不自觉的敲打着,一下又一下,合着心里盘算的节奏。
“老汪。”然后他叫。
“干嘛这么不怀好意地看着我?”汪宇凡警觉。
“为了木城美丽的春天,你先替我去个地方呗。”林滉笑得狡黠。
“什么地方?”
“盎然。”
*
天气预报里播报着木城未来几天的天气情况,并发出了沙尘暴橙色预警信号,预计下午到夜间将会有七到八级的大风并伴有能见度小于500米的强沙尘暴天气。
梁璀错若订了稍晚一些的航班,大概会迫降在临近的城市。
她在木城机场庆幸的同时,看着许茗瑗发来的信息,却是有些无可奈何。
“都说了不用来接我了,干嘛还跑过来?”
按在屏幕上的手指松开,语音将将发送出去,一个清脆的声音就响起在身后。
“璀错!”
梁璀错转身,一眼在人群中捕捉到了许茗瑗的身影。
白色长款毛衣外套加墨绿色的丝绒连衣裙,穿着淑女,可朝着她奔跑过来的身影却又格外奔放。
“璀错!”许茗瑗又一声呼唤,然后牢牢地将梁璀错抱在了怀中,“怎么才回来,我都快想死你了!”
“夸张,我才离开多久?半个月都没有吧。”梁璀错轻抚了下她的后背,想要挣脱这腻死人的怀抱,却被许茗瑗抱得更紧了。
“我不管,我就是想你。”许茗瑗撒娇,把姐姐的身份全然抛到脑后。
梁璀错无奈地笑,任由她抱着腻歪。
*
说着笑着,两人向停车场走去。
路上许茗瑗掏出两个生化武器一般的口罩,递了一个给梁璀错。
梁璀错不由笑:“你不如背个氧气罐好了。”
*
等到开车时,梁璀错硬从许茗瑗手里拽过车钥匙,“能见度这么低,我来开车吧。”
因为沙尘暴,车子必须减速行驶。
等费时地到达市中心时,又遇上了堵车。
坏天气加上糟糕的交通,叫许多人都心情烦躁,路上的喇叭声一时此起彼伏。
许茗瑗不悦,“这群人,催什么催啊,多按几下喇叭,路也不会马上通畅。”
梁璀错笑笑,不语,默默打开了车内的收音机。
“对了。”许茗瑗忽然想起上午接到的电话,说:“肖珂给我打了电话,说有人联系她,要给盎然赞助。”
肖珂是盎然的工作人员,是现在梁璀错最信任和得力的助手。
听到有人要主动赞助盎然,梁璀错吃惊。
“肖珂联系不到你,让我见了你,给你说下这事。”许茗瑗说着,摸出了手机里储存的信息,“喏,就是这人,让你空了联系他。”
“汪……宇凡。”梁璀错侧头,念到。
随即,她掏出了手机,按下了名字后跟着的电话号码,介绍了自己。
电话那头的人,听说是梁璀错,十分热情。
两人交谈了几句,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许茗瑗在旁边,听说她现在就要去跟那人见面,不满,“你这个工作狂,能不能不要这么拼命啊。”
“盎然资金紧缺,你知道的。”
梁璀错笑得无奈,眼里满是疲惫,许茗瑗心疼她,不再多说话。
到了临近盎然的地铁站,梁璀错想下车,却被许茗瑗拦住,“一起去吧,反正我也没事。”
车子于是继续向前行驶。
“那个……”许茗瑗思量了许久,终于还是问:“等等忙完你要不要回姥爷家吃晚饭?”
老爷子要求她每周都要去共进晚餐一次,而这三周,她都是缺席。
要去吗?梁璀错下意识的抵触,可看着许茗瑗写满期待的脸,她终于还是点了头。
许茗瑗开心,笑着去掐梁璀错的脸,“乖,好妹妹!”
“肉麻。”梁璀错别过头,躲闪,没注意前方突然从停车位倒出来的车,砰的一声撞了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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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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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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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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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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