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面的自己大概十岁,和nessa一般大。

  穿着件灰色格子的连衣裙,脸上的表情也是灰色的。

  她避开其他的孩子,站在屋子的最角落,却还是被捉了出来。

  “菲比,快叫人。”

  一旁的女老师轻轻将她推上前。

  “……”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且严肃的男人,实在是无法用那个称为称呼他。

  “以后你就不要叫菲比了,我会给你取个像样点的名字。”那个男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我……”来不及反驳,一个翻身后,梁璀错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

  这有些久远的过去倒真是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梁璀错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叹息,伸展了胳膊和腰,从床上起来。

  拉开窗帘,万里晴空和明媚阳光映入眼底。这总是晴朗的非洲,真是不适合有心事。还有……

  梁璀错听着门外林滉咋呼的声音,自从认识他,她的身旁便再也安静不下来了。

  *

  梳洗完,梁璀错去了楼下的餐厅。

  瞄一眼餐桌上堆成小山的碗碟,眼前的这位少爷明显已经风卷残云地饱餐了一顿。

  “你……”

  “记账,记账,我都会还给你的!”林滉讨好,笑得人畜无害。

  梁璀错坐下,点了牛奶和三明治,细细吃起来。

  林滉将椅子拉近,凑过去,刚要开口,便被梁璀错制止,“吃饭不说话。”

  这是什么道理,林滉一怔,嘀咕说:“餐桌上就该热热闹闹的,你看非洲人吃个饭还载歌载舞的,你不能太压抑自己的天性。”

  “那你跳吧。”梁璀错喝了一口牛奶,目光有神地望向他。林滉一噎,乖巧地安静了下来。

  眼看着面前的人终于将三明治的最后一块送入口中,林滉只觉得守得云开见月明,开始叽叽喳喳地开始说个不停,梁璀错的话照例不多,对他的回应以白眼为主。

  *

  结账,离开酒店,两人搭车前往收容中心。

  “你说,nahal就这么跑去拿电脑,不会出什么事吧?”车上,林滉忽然问。

  大抵是因为真的感觉不安,他抖起腿来。梁璀错轻拍了他一下,叫停了他的小动作,若有所思地望向车窗外。

  这个问题她也在担忧,昨天抢劫的人和那日在酒店偷盗的人是一伙人无疑,nahal帮了他们,势必会被为难和排挤。

  “那台电脑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吗?”林滉又说,音量明显小了些。

  梁璀错敏觉,“你什么意思?”

  “就……”林滉的脑子也有些混沌,他明白,做错事的人是nahal,他没有理由要求受害者放弃自己的权益,可那话不知怎地就说了出来,“如果可以的话,我来承担电脑的钱以及因为丢失电脑而造成的一切损失。”

  静默瞬间扑占了车厢,梁璀错不语,望向林滉的眼睛更寂静的不像话,没有任何的情绪显露。

  林滉感到心虚,轻咳了一声,想着该如何挽回这糟糕的局面,而梁璀错则突然开了口。

  “你看清楚,这是非洲,它是幅员辽阔,资源丰富,可同时它也贫穷、落后。种族冲突,疾病丛生,环境退化,是这里难解的习题。而塞内加尔,这座国家,它是全球最落后的国家之一,它的失业率和青少年犯罪率连年居高不下,糟糕程度只会超乎你想象。你要献爱心,彰显你的财力,我不反对,可请你讲究方法,我是不会配合你演出这种愚蠢戏码的。”

  “我怎么不讲究方法了?”林滉挣扎。

  “救世主心态,自以为能轻松地救别人于水火之中,动辄就撒钱,志愿者中最恐怖的就是你这种人了。”

  “我……”

  “最好的帮助是有距离有度量的,就算你能一直资助nahal和nessa,他们的人生仍会有走弯路的可能,钱能解决问题也能带来问题,你的想法太天真了。而且,我的损失你也承担不起。”

  有些人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字字玑珠。梁璀错的剖析实在犀利,林滉有些恍惚。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厉害了,竟然一并看穿他要资助nahal兄弟的心思。

  弱势又不占理,林滉默了声。梁璀错看他一脸憋屈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

  毕竟他来非洲时间不长,不比自己,已经参透了许多道理。但他的担忧却也是她的担心,思量了一会儿,她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将目光锁定到了一个名字上。

  *

  收容中心在小巷深处,车子进不去,只能停在路口。林滉先煞有其事的环顾了四周,这才让梁璀错下车。两个人刚站定,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通往收容中心的小巷跑来。

  是nessa。

  林滉瞬时感觉不安,快步上前揽住了他。

  “hubery,please,please/save/my/brother!”nessa情绪激动地叫嚷到,在林滉的怀里不停扑腾着。

  梁璀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见马路对面,nahal被两个高个男人架着,塞进了一辆破旧的车里,而后绝尘而去,扬起一片尘土。

  接着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林滉便跳上了他们来时搭乘的车,催促着司机去追那辆车。

  “林滉,你要做什么?”她喊道,但哪里还有回应。而手边,是哭的哇哇作响的nessa,因为害怕和担心,他紧紧握着梁璀错的手。

  梁璀错并不适应这样的肢体接触,想要将手收回,却被握得更紧了。

  “phoebe.”nessa的脸上挂着泪珠,因为哭泣而气息不稳。“my/brother/will/be/ok?right?”他问,梁璀错怔了下,而后用力地点了点头,接着将他搂在了怀中。

  *

  好不容易安抚好nessa的情绪,梁璀错牵着他回到了收容中心。

  屋里的桌子上,她的那台电脑显得尤其显眼。nahal竟然这么快就把它找了回来,梁璀错感觉错愕,叫过nessa,仔细询问了早上的情况。xiumb.com

  原来nahal一早便来了收容中心,随身带着这台电脑,嘱咐nessa转交给梁璀错,接着又陪他做了一会儿游戏,才要离开。

  nessa不舍,坚持要把他送到巷口,谁知刚走出没多久,便冲出两个人向nahal实施了暴力,并强行将他拖走,nessa一路跟去,刚到路口,便撞见了梁璀错和林滉。

  问题似乎变得愈发棘手了,梁璀错蹙眉,纠结了片刻,终于拨通了通讯录上的那个号码。

  几声嘟声后,电话被接通,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喂,你好,哪位?”

  梁璀错屏息,回:“是我。”

  她的声音很轻,但却足够唤醒那边的人了,“梁璀错,你还知道出现!”

  梁璀错轻捂了耳朵,这声音,相较于上一秒,实在是响亮了太多。而未等她回应,那边又说:“你现在在非洲是不是?给我你的确切位置,我派人去接你。”

  “我还不能走,我遇到了一点麻烦,我必须先处理完。”因为失踪太久,心有愧疚,梁璀错说话的声音很是轻柔。

  那人倒是一点不意外,当他收到取款信息时,便猜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困难,不然以她的性子,根本不会动卡里的钱。

  “行,你说你的地址,我让人去找你。你别担心,不管什么问题,他都会帮你解决的。”

  “谢谢。”

  “我才要谢谢你,没跑到更离谱的地方。”

  这话带有明显的嘲讽意味,但梁璀错听了心里却终于放轻松了些,还能这样调侃她,那就还不算严重。

  又几句对话后,正准备挂断电话时,梁璀错只听得那边的人说:“你这样做是对的,我们是一家人,遇到困难你要让我知道,不要一个人扛。”

  梁璀错听了不由发怔,张了张嘴,半晌后,又说了一句谢谢。

  “一家人……”她在心中轻喃,想真不能轻易去计算时间,仿佛只是一瞬,从认识许名扬到现在,已经有十三年了。这样的存在,她怎么能去否认。

  *

  许名扬口中的人很快便赶到了收容中心,是一个五十左右的男子,个子不高,身形也有些瘦削,却是很有气势的样子。

  “我叫韩东,叫我老韩就行。”他介绍说,梁璀错礼貌地向他问好,顿了顿,叫了一声韩叔。

  韩东笑了笑,“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

  梁璀错仔细叙述了这些天她的遭遇,然后看着韩东皱起的眉头,拘谨地问:“所以……能把他们救出来吗?”

  屋里很是安静,韩东用手指轻敲桌面的声音被衬得格外响亮,梁璀错的心跳不由被带快了节奏。

  “很难吗?”她不安着,韩东却突然笑出了声。

  “哈哈,不是什么大事,放心吧。”他说,梁璀错握紧的拳微微松开了些。

  *

  许名扬在许多方面都不算靠谱,但找来的这个韩东却是可靠的。

  他早年便来非洲经商,现在在塞内加尔拥有好几家工厂,对这里很熟悉,也有一些人脉和门道。

  他打了几个电话,然后让梁璀错安心等结果,不到一个小时,便传回了消息。

  “你再等一会儿吧,我这就去把人给你带回来。”韩东说。

  梁璀错则紧跟在他身边,“韩叔,带我一起去吧。”

  韩东本想拒绝,毕竟这里不比国内,但对上梁璀错急切的眼神,最终点了头。

  *

  车子在达喀尔不算平稳和宽广的路上行驶着,颠簸几圈后停在了一栋废弃的二层小楼跟前。

  梁璀错刚要下车,却被韩东拦住,“你就在车上等着。”顺手还指了个人留下陪她。

  透过车窗往外看,梁璀错这才发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还停着辆车。韩东下车后,那辆车也走下来一个人,他们交谈了几句后,迅速走进了小楼。

  *

  还有什么比在异国他乡强装孤胆英雄更愚蠢的事情?

  林滉窝在墙角,双手被反绑着,越挣扎绳索便勒得越紧,最后他吐了口气,干脆放弃挣扎。

  不远处,nahal躺在地上。方才的对峙中,他势单力薄,被打得不轻。林滉想要帮忙,但没几下,便被绑了丢在一旁,没怎么受伤也不怎么好过。

  “你还好吗?”林滉臀脚并用,费力地向nahal靠近了些,问。

  nahal微微睁了睁眼,表情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

  “你别担心,你是中国人,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反被安慰,林滉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也会没事的,我们找机会一起逃。”

  他说,但心里其实一筹莫展。人生地不熟,要逃谈何容易。

  nahal没有再回应,又闭上了眼睛。

  怎么逃?又逃到哪里去呢?出生在这片土地上,被赋予的选择实在太有限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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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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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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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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