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寒冷的冬夜,就在这样旧历年的尾巴上,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钟荩脚步踉跄的走在一座废弃的工厂里。
那颗心脏在胸腔里狂乱的跳动,时刻准备着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从喉咙口跳出来。
她太害怕了。
越是在接近那个事实的时候,她心里的恐惧就在一层一层加深。
付余生动用所有的势力,不过短短四五个小时便把人找到了,可是没人能将杨思瞳带得回去。
付余生和纪长安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踉跄着一步一步向前去,谁都没有伸手去扶她。
这是青大门口打架之后,付余生和纪长安的第一次见面,暗流叠涌,谁都能看得出来。
从机场出来之后纪长安就一直跟在钟荩身后,理由是杨思瞳这件事情他罪当其首,他必须要把她找回来。
付余生看在钟荩心力憔悴的份上,第一次大度的没有暴力把他丢进某个旮旯里。
当然,纪长安也是看在钟荩的面子上,第一次在一个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人面前忍住了自己的拳头。
两个男人皆奉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第一次”,这才有了此刻“和乐融融”一起出现在钟荩旁边的稀奇景象。
这座已经荒废了很多年的工厂四处都是断痕残垣,钟荩摇摇晃晃往前走,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的脚步声在墙壁间四处碰撞回响。
终于走到了最里面那间。
光线竟然出奇的好,能透进外面零零星星几家灯火。
门口守着的全是付余生的人,看到他们一行,立即恭恭敬敬垂下头去,领头那个上前两步,道:“老大好,嫂子好。人就在里面,我们不敢碰她,一接近她就情绪失控,我们怕出事……”
钟荩一把推开他,提脚就冲进里面去。
四壁空寂,寒风飒飒,在一堆镙得有半人高的瓦砾巨大的阴影下,杨思瞳卷缩在那里。
小小的一个,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
四处都是撕碎了的衣衫,五颜六色的面料丢了一地,就如同那个原本阳光明媚的姑娘从此后支离破碎的人生。
杨思瞳将自己紧紧裹在仅剩的那件完好的外套里,露出半截白皙的身体。
钟荩的心猛然一抽。
她一步一步试探着慢慢的向杨思瞳靠近,脚下无力得每走一步都是艰难。
听到脚步声的杨思瞳吓得一抖,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别过来!”
她声嘶力竭的声音粗糙嘶哑,一定是在沉沉无际的黑暗里这样拼了命的喊叫了很久。
钟荩站在原地不敢动,捂着嘴用力压住自己才没哭出来。
眼看杨思瞳还在往后缩,背已经抵着后面的那堆瓦砾了她还在往后缩,钟荩声音颤抖的话都说不利索:“瞳、瞳瞳,是我,我是钟荩……”
一直往后缩的身体蓦然停了下来,杨思瞳讷讷的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里空洞洞的。
钟荩将她细微的变化看在眼里,这才敢慢慢靠近一些,诱哄着:“瞳瞳,乖。不要害怕,我来带你回家了。”
她小心翼翼的挪过去,在距离杨思瞳一步之遥的时候,突然卷缩着的小小身影一下子冲过来,猛然的就扑进她怀里,无声无息,将她勒得紧紧的。m.χIùmЬ.CǒM
钟荩默然无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罩在她的身上。
怀里的人渐渐开始发抖,紧紧的抱着钟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钟荩被她箍住的那处皮肤疼得火烧一般。
杨思瞳呜呜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是极度的痛苦和隐忍。
“还好……还好不是你啊钟荩……还好不是你……”
短短的话,轻轻的拂过耳畔。
钟荩咬着唇,哭得剧烈无声。
她说,还好不是你啊钟荩。
还好此时此刻,受伤的那个人不是你。
每一个字都是穿肠的毒药,钟荩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翻天覆地的绞痛。
她的杨思瞳啊,她放在心尖上的姑娘。
杨思瞳昏睡了四天才醒来。
醒来那天正好是大年三十,人间处处,爆竹声声。
钟荩看到她缓缓睁开的瞳孔,倒映的全是医院茫茫的一片白。
病床上的人脸上亦苍白得毫无一丝活色,裸露在外的一截脖颈上是许多青紫的淤痕。
惊心骇人。
钟荩眸光一转,看着杨思瞳的眼睛,轻轻笑道:“瞳瞳,你醒了?”
她的眼圈四周全是青紫的,往日璀璨的明眸一片灰暗,憔悴得仿佛这三个日夜已是匆匆三十载的光阴。
杨思瞳看着她,没了三天前她在一堆废垣残坯将她找出来时那样无际的悲痛和绝望,只是那样空洞洞的看着她。
无悲无喜,无欢无痛。
钟荩心惊,喃喃唤她:“瞳瞳……”
眼泪顺着杨思瞳的眼角淌进枕头里,转眼间就没了踪迹。
她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是年燚愠怒着斥责她跑去跟别的男人喝酒,是他把她抱在怀里走过一条很长很长的巷子。
画面一转,之后是他亲手把她递到恶魔手里。
黏腻的女人声音。
和着一群男人狰狞的笑声……
她艳丽的衣服被撕碎,一片一片飘散在空中,像一只只五彩的蝶……
她紧紧咬住唇,齿间轻轻裂出一句话:“钟荩,我错了。”
钟荩握着她的手,磨啊磨,有个什么东西捏紧了她的喉咙,她说不出话来。
她想说,不是你的错瞳瞳,你没有错。
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往昔没心没肺笑容灿烂的姑娘眼中渐渐赤红,燃烧着一片辽辽的灰烬。“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不该喜欢他。我固执己见,我满心欢喜,我以为这二十一年了,我终于遇到了一个让我能不顾一切去喜欢的人……对不起钟荩,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钟荩知道,杨思瞳的声声对不起不是在跟她钟荩说的,她是在跟她自己说。
杨思瞳欠年燚的那条命,今时今刻已经还清了。
从此山长水阔,她再也不欠他什么。
也不会再爱他了。
此时,病房外同样守了三天三夜的纪长安和付余生都微不可察的舒了口气。
许久,纪长安情不自禁喃喃道:“醒了。”
付余生说,“醒了,你可以走了。你要是赎罪的话,以后自己杨思瞳慢慢赎吧。”
纪长安默然半晌,突然冷冷一笑,“就我一个人需要赎罪吗?”
付余生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纪长安靠过去一些,兀自扯开嘴角,那笑容明亮得晃眼。
他拉低声音,很小的分贝,只有两人能听到:“你是不是撞死的人太多了,都记不清了?你身边现在的这个女人,她爸爸是死在你的手上。”
一贯锋利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多年刀尖火海行走,从未畏惧过这世间任何的付余生,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叫做害怕的感觉。
他全身绷紧,看着纪长安。
纪长安又笑,眸光冷冽,“她和你在一起是开心的,我自然不会说。你是什么人,我清楚得很。你本不该招惹她的,既然已经招惹了,就要让她幸福,护她周全。”他猛然收起笑意,一字一句咬得无比清楚,“你要是敢负她,我纪长安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人间烟火更新,钟荩,我错了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