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已经浮肿,全身僵硬。这种僵硬和真正的尸僵不同,外表有零星的明显的黑色尸斑,按压尸斑不褪色不转移,而没有尸斑的地方,从内到外隐隐透着墨绿色,而这整个背部,从头到脚,并没有见着伤口。
肖寒已经可以断定,死者约死于七天之前,而他由于接触到雨水后又遇温度降低,故而会出现这样的浮肿僵硬现象。
她让人帮忙把尸体翻转过来。
尸体的大半边脸已经溃烂,再加上整片暗黑色的尸斑,面目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警戒线外看热闹的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呼:“啊,张忠?是张忠!”
为了让别人相信他的话,他又强调了一遍:“你们看,真的是张忠。”
肖寒也吃一惊,她看向人群,忙问道:“这人真的是张忠?”
“是是是,绝对是。刚刚看他那身衣服我就觉得熟悉,现在终于确定了,他就是张忠。”说话的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指着地上的尸体道:“不信你看,他的右手中指短了一截。”
“你怎么知道的?”肖寒随着他说的话看向张忠的右手,忙又问道。
“我和他喝过酒,当时他手握酒杯的时候我看到过。”那人回道。
死者右手中指确实是短了一截,中指的长度差不多和食指齐平。
肖寒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可惜这人已经死了。
看来,自己之前的推断完全是错误的。
丫环小翠极力强调,乔小姐的死和张忠有关,让肖寒也以为张忠还活着。
如今,张忠的尸体就摆在眼前,很明显,他的死亡时间比乔小姐还要早。
肖寒再一次看向尸体。
尸体面部以及身前有完整的暗黑色尸斑,揭掉他腹部贴着的布块后,一眼就看见一个鸡蛋大小的伤口。
伤口已经溃烂,看样子,也许伤口原本没这么大。
肖寒用镊子拨了拨,立马有墨绿色的液体伴随着一股恶臭从伤口处渗出来。
她蹙了蹙眉,为自己看不出这伤口是被什么所伤而泄气。
屏住呼吸,试着将尸体摆正,这才准备开始尸检。
当法医这么久,她已经练就了一套自己独有的尸检手法,和中医的望闻问切差不多,也是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只不过战场变成了尸体。
对于尸检而言,可分四部曲,察言观色、庖丁解牛、剖玄析微、载物取证。
察言观色包括命案现场的环境表示和尸体表面的现象表达。
而庖丁解牛当然就是解剖,不过还多了一步,缝合尸体和处理尸体。
剖玄析微则就上两步所得到的线索进行分析,推算死者的死因等。
最后一步则是载物取证,就是有根据的调查取证,这关系到案件是否真的告破,不可忽视。
而此时,肖寒已经检查出死者体内骨骼完好,但他没穿鞋子的脚腕明显脱臼过。
她取过手术刀,沿着死者腹部的伤口划了个十字架,解剖正式开始。
腹腔刚一打开,肖寒差点当场呕吐,尸体内没有血水,只有一腔腥臭而墨绿色的脓液被青黑色的皮和绀紫色略带冰渣的肌肉包裹着,脓液中全是米白色的小虫,一寸来长米白色的小虫在脓液中翻滚,你上我下,你下我上。
肖寒连忙后退几步,她等气味散过之后,这才又屏息凝神走上前。
遗憾的是,由于尸体发现得太晚,死者体内已经五脏不分。
等肖寒把皮肉拆分完,终于在胸部森森的两根肋骨上发现了轻微骨折的痕迹。
对于尸体脸部的腐烂,应该是由于长期接触土壤而没有衣物之类的隔离层而导致的感染,又因为被余老五的儿子九斤拖动过,所以才成了这样。
到这里,解剖算是完毕了,肖寒看着四分五裂的尸体,第一次对缝合感到了头疼。
但她还是将骨头和皮肉归位后,努力将尸体缝合到原样。
缝合后的尸体明显瘦了许多,简直就是一副皮包骨的形象。
肖寒看着摆在地上的尸体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才转身对余老五说道:“你能否再去一趟张府,通知张蓉过来领人。”
余老五忙点头称是,转身便朝来路走去。
肖寒叹了口气,这才仔细观察起这片树林来。
这是一片以花叶榉为主的树林,其中还间杂了几棵香樟和槐树,地上荆轲倒是很少,多数是合欢、八角金盘之类的灌木,地上倒是干净,只有稀稀疏疏的枯黄色的草顶着雪块顽强地站着。
肖寒在警戒线内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张忠丢失的那只鞋子和伤他腹部的工具。
她又将范围扩大了一圈,依然无果。
就在这时,树林外传来哭声。
撕心裂肺的哭声一瞬间便到了人群后,众人连忙让路。
肖寒抬眼望去,本以为是张蓉,却看见疯姨娘蔡璟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只见她冲过警戒线,直接往张忠的尸体扑去,口中忠儿不断,双手不住地摇晃着肖寒刚缝合好的尸体。
肖寒看着蔡璟这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表现,忍不住摇头,她正想过去劝说两句,却见余老五、小光头和张蓉匆匆赶来。
肖寒忙叫道:“张姐。”
张蓉走上前,试图将蔡璟拉开,却被蔡璟往后一推,一不注意往后倒了下去,刚好摔在张忠身上剪下来的碎布块上,也不知是伤心还是愤怒,她瞬间也跟着哭了起来。wWW.ΧìǔΜЬ.CǒΜ
眼见自己刚缝合好的尸体就要被蔡璟扯开,肖寒气得一声大喝:“够了!”
安静,树林间突然一片安静。
诡异的安静没持续两秒,蔡璟的哭声又响起,一浪高过一浪。
“光头,把她给我绑了。”肖寒对站在二人旁边素手无策的小光头说道。
小光头上前,作势欲拉蔡璟,不料蔡璟突地站起身,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匕首,对着他恨恨地说道:“谁上前我就杀谁!”
小光头继续上前,怎想蔡璟突然将匕首转过来对着自己,叫道:“别动。”
小光头无奈,终于停下来,看着肖寒。
正在这时候,张蓉慢慢站起来,却突然撞向了蔡璟,蔡璟一个趔趄,匕首瞬间被张蓉夺去,张蓉叫道:“姨娘,别闹了。”
“你这个白眼狼,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在这儿等着我呢是吧?”蔡璟站稳,咬牙切齿地骂道。
肖寒实在忍不住走上前,和小光头合力将蔡璟按住,这才对张蓉说道:“你弟弟已经帮你找到了,后面怎么处理你看着办吧,但这个人,现在我们要带回去。”
张蓉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点头跟肖寒说了声谢字后,便拿出手绢擦起张忠尸体上的污渍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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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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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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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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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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