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只想走出这片树林,早就没有心思去想易夫人的事儿了。
头顶的风声更加凄厉,衬托着林下别有的安静,肖寒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就连那魔音也是越来越响亮,虽然依旧飘忽不定,却已经听清楚那话语中的某些字眼,那仿佛是——
“吧嗲哦(亡灵)……风呔(地狱)……哩阿(生)……”
肖寒虽然听不懂,但她却听出这其中似乎有低沉,有悲壮,有凄惨,有不甘,还有怨恨?
云层终于飘走了,月光又洒了下来,它们从树叶的缝隙漏下,一丝一丝,轻柔而又冰凉,好像随时会被黑暗割断一般,而几丈开外的小路却忽然银白起来,简直就像指路明灯。
肖寒终于松了口气,心里连连暗道:“还好这路没偏得太离谱。”
她又走回小路上,前面的路渐渐变得平坦,树林也变得更加稀疏,更加高大,越往前走,视野也跟着开阔起来。
而这突如其来的开阔地带,让肖寒越发惊心。
只见这块空地的边缘,一棵高大的树下,有一个简陋的小黑屋。
小黑屋被一层朦胧的幽蓝之光笼罩,看起来甚像通往幽罗地狱的秘门。
肖寒好像中了魔咒,当那时起时伏的魔音又从小黑屋中传出时,她的双脚竟情不自禁地朝它走去。
“花这恁哒咋呷咦(超度)……咀噢阿(一切)……嗒阿(死)……嘎哩哟哈哩噶(往生)……”
肖寒终于确定,这应该就是咒语,只听这声音越来越高昂,语速也越来越快,尖利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她感觉双耳都快炸了。xǐυmь.℃òm
就在这时,她看见从小黑屋幽蓝之光中飞出一群蝴蝶,一群通体火红色的蝴蝶,身体比平时所见蝴蝶大了好几倍,只见它们蜂拥而出,好像恶狗扑食般朝她扑来。
肖寒从来没见过这么凶狠的蝴蝶,她仿佛看见它们鲜红而愤怒的眼睛,她吓得腿更软了,就在这时魔音戛然而止,蝴蝶似乎受到了禁制,在距离肖寒一尺左右的地方徘徊不前,焦躁不安地振动着双翅。
肖寒已经忘记了动作,就连呼吸也忘记了,时空也似乎凝滞不动。
这样几乎长达一个世纪的时间,头顶的风声呼啸而过,她才醒过神来,然后她便又看见了易夫人。
易夫人从氤氲着幽蓝之光的小黑屋中走出,她一步一步走向肖寒,她的双眼不再无神,反而如水晶般明亮,只是这明亮之中,肖寒明显看见了一股恶意。
肖寒还发现,蝴蝶随着易夫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慢慢变得温顺起来,它们围绕着她,欢快地飞舞着。
肖寒还没弄明白自己为何能感受到这些蝴蝶的情绪,就听见易夫人冰冷的声音:“你是谁?”
肖寒张了张嘴,突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话到她喉间,硬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只见易夫人忽然挥动双臂,嘴里唱起了那魔幻之音,她人明明就在肖寒身前,声音却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蝴蝶群又变得焦灼不安,它们的眼睛更红了,这次没了禁制,看见肖寒更是一哄而上。
肖寒觉得浑身好痒,蝶群在撕咬她的身体,她觉得它们在她脸上手上甚至于身体的每个地方都留下了深深的牙印,它们往她血液中注入了无数令人瘙痒难耐的毒素,她越抓越痒,易夫人的声音却越来越模糊,就连她的身后,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也不知道。
只见黑衣人捡起她之前遗落的手杖,朝她后脑勺敲了过去。
浓烈黑暗的树林中,黑衣人对易夫人诉说着什么,易夫人终于停了下来,而那群红色蝴蝶竟依依不舍地飞回到小黑屋中去,幽蓝之光渐渐消失,直到小黑屋完全隐匿于黑暗中。
黑衣人手中的手电这才亮起,只见他挟过肖寒,亦步亦趋地跟着易夫人朝空地外走去。
肖寒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瑞安医院的病床上,她动了动身子,撕裂般的疼痛从肌肉里传出,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脑中零星的碎片闪过。
她费力地坐起来,看着缠满周身的纱布,无奈地摇摇头,等她看清这是间洁白无瑕的病房时,一个清秀端庄的护士走了进来。
“你终于醒了。”护士放下手中的盘子,轻手轻脚地拆开肖寒手上的纱布。
见肖寒忍不住“嘶”了一声,又继续说道:“耶,疼啊?既然这么疼,干嘛对自己这么狠,你看这伤口,都被你挠成什么样了?”
“啊?”
经护士一提醒,脑中零星的碎片慢慢凑成一个个画面,肖寒这才想起,自己原本应该在鸡公山的。
“我的伤严重吗?”她迟疑着问道。
“还好,都是皮肉伤,养养就好了,不过可能会留下疤痕。”护士边回答,边涂着棕黄色的药水,只听她说:“你这是过敏了,还好送来的及时,否则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
“是谁把我送到这里来的?”肖寒似乎记起来了,自己昏迷之前脑袋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只听护士又答道:“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夜太深,他穿了一身黑衣裳,当时你的情况挺严重的,我们也没太注意,就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男人?”肖寒记得自己应该是和易夫人在一起的,哪里来的男人?
护士没在意到肖寒的情绪,专心地将她手臂上的纱布包扎起来。
“他有说什么吗?”肖寒再问道。
“只是让我们救你,别的,好像没说。”护士想了想,回道。
看来,是一个陌生人,将自己从鸡公山的那场噩梦中救了出来,这也算是让自己绝处逢生了……可是,这人是谁呢?易夫人又去了哪里?
肖寒望着窗外的阳光,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她不知道,这两日没回巡捕房,冉飞他们该急成什么样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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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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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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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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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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