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也就那么会儿功夫,程三爷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上,他的表情如此平静,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哪怕他的身前,还躺着袁义标的尸体。
保镖在他的身后站成一排,一个个木讷笔直如标枪,只有阿满,正用撕下的衣襟咬牙包扎着胸前的伤口。
见到冉飞和肖寒等人,从一楼推门而入,程三爷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热切迎接,他看着二人走上楼,这才说道:“冉探长这是又失手了?”
冉飞没说话,又走近了些。
程三爷撇撇嘴:“没想到偌大一个巡捕房,居然让凶手再次逃之夭夭,这可让我们这些老百姓怎么活?”
冉飞听到程三爷有些挑衅的话语,心中自是不爽,硬气地回道:“程三爷说笑了,您可不是寻常百姓,可是掌握着上海滩好多人的生死呢。”
冉飞说完,招呼肖寒查看袁义标的尸体。
程三爷阴阳怪气的声音:“我说过,我是一个正经合法的商人,别人的生死我可顾不了。”
冉飞指着地上的袁义标,问:“那这怎么说?”
“他要杀我,不小心被手下一枪毙命。冉探长,我这完全是为了自保,不存在犯法吧?那么多人可以作证的。”程三爷回道。
“是吗?”冉飞不再理他,而是俯身看着肖寒。
“我好好的将他保释出来,居然恩将仇报,给我来这一下子,这小赤佬儿。”程三爷顾自说道。
袁义标明显是被拖过来的,从他死亡的地方开始,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路,血液中伴随着脑浆,红白相间,妖异得像绽放的樱花,又像被人踩烂的红汤豆腐鱼。
他手中还紧紧地握住那把匕首,肖寒连掰两下,也没有将其分开。
后脑勺上的颅骨已随弹孔炸裂开来,子弹还留在他的脑内。
“谁开的枪?把枪给我。”肖寒说道。
见程三爷点头,一个保镖这才将枪交了出来。
肖寒一看,居然是最新的勃朗宁,这种杀伤力和外观都很强大的手枪,巡捕房可还配备不起。
肖寒将枪递给冉飞,她扭头看着程三爷:“不好意思三爷,他恐怕得跟我们回巡捕房一趟。还有袁义标的尸体,我们也要一并带回去。”
“听肖法医的。只是,我希望冉探长明察秋毫,早日将凶手抓捕归案,可不要误抓了好人。”他这阴阳怪气的腔调,让冉飞和肖寒听得格外刺耳,肖寒想到袁义标曾提过的往事,不禁眉头微皱。“对了,乌鱼已经死了,不过他也是替罪羊,真正的幕后黑手已经跑了。三爷可是要小心些,万一我们来得不及时,那就不好了。”
程三爷一愣,他有点尴尬地道:“多谢肖法医提醒。”
肖寒话里有话:“放心吧,只要不做亏心事,鬼自然不会来敲门。”
“那是那是。”
冉飞心底冷笑,他知道仅凭袁义标一面之词,不能将程三爷定罪,暂且先让他逍遥几天,以防打草惊蛇。
他安排人将袁义标的尸体抬出去,又安排探员做好笔录,这才和肖寒双双离开。
“我还没见过冉探长忍气吞声的样子,今日可是开了眼界。”肖寒调笑冉飞。
冉飞淡淡的说:“那老狐狸,喜怒不形于色,又以为我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先让他蹦跶几天吧,等我找到证据,分分钟拿他归案。”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肖寒问道。
“你先回巡捕房尸检,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乌鱼的死来得突兀,这背后肯定不简单。我没想到袁义标居然这么冲动,偷鸡不成反蚀米,直接扰乱了我的计划。”ωωω.χΙυΜЬ.Cǒm
肖寒见冉飞有点惋惜,只好安慰他:“这也不怪他,潜伏在程三爷身边这么多年,这次难得的机会,是我也会忍不住动手,不过有一点你发现没有?”
“什么?”
“袁义标啊,刚才杀程三爷时,漏了这么明显的破绽你没发现?”
冉飞顿足:“什么破绽?”
“他杀程三爷时正巧被我看到,他不是瘸子,他的瘸腿,是装出来的。”肖寒肯定地说道。
“可是,我已经派人查访过,小仙女带他治腿病这事儿,是真的。”
“这个不用争执,去看我尸检的结果就知道了。”肖寒又说道:“只是,程三爷为何要花大价钱将袁义标赎出来,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你想啊,如果确定袁义标就是当年袁家的人,他在巡捕房呆着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对于他来说,只有死人,才最安全。”冉飞解释道。
“可是这么一来,我们的线索都断了,我们又去哪里找袁义树?”
“不急,真相总会露出水面的。”
“我倒是有个办法。”肖寒说:“如果乌鱼没有死,袁义树会不会再来找他?”
“可是乌鱼已经死了。”
“如果被救活了呢,再说在那黑咕隆咚的胡同里,那么着急杀人,谁敢保证不出纰漏……”
“那你的意思是?”冉飞问。
“偷梁换柱啊,反正乌鱼死没死,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你可以放出假消息,就说乌鱼没死,只是在某个地方养伤。如果是凶手,定会再次前来杀人灭口”
见肖寒说得头头是道,冉飞不禁点头:“暂且按你说的做,我去安排。”
“别慌啊,我还没说完呢。”肖寒急道。
“继续。”
“我的意思是,我能不能去做乌鱼的那个替身?”,
冉飞眼珠子瞪得溜圆:“你这是胡闹,先不说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说你这身材,和乌鱼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可是我会化妆啊,保证八九不离十。再说,我这只是愿者上钩,又不会深入险地,你担心什么?”
“我说不行就不行,既然你会化妆,等会儿你就帮我化,由我伪装成乌鱼。”冉飞顿了顿:“现在就去黎昌医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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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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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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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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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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