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轶时常问自己,放着家里好好的生活不过,为什么要出来过这种苦日子。她隐约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这种层出不穷的困境之下,明知道有人作局却一点办法都没有。那种无力感是白轶从来没有过的,任凭她如何运作都看不到一丝转机。
无用,终于迎来了最黑暗的时候。被迫停产一个月,整顿删书。这对公司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章程安的血性也被逼了出来。他跟手下强调说:“不要气馁,只要无用肯站起来,出的书好,他们还是会找无用的。无关乎个人情感,也别谈世态炎凉,我们拿实力说话。”
在章程安的鼓励下,一些有书在做的人,依然按部就班的作书。
在情势之下,各路以前与无用交好的各路“神仙”都私下跟无用接触。有个小出版社的主编私下跟白轶说,其实是廖起凡捣的鬼,倒不如你们去跟方大沟通一下。
可是白轶心里清楚,方大就是想做掉无用。之后如果白轶还想做编辑,除了方大没有任何出版社敢录用她。
姜宇轩集结公司几位元老商量对策,大家觉得为今之计,只有说动当年出版界的神话钱源钱老出马,才能力挽狂澜,救无用于水火之间。
好在钱源刚还有一本书有意愿在无用出,只是自序迟迟没有发过来。
白轶义无反顾的表态希望自己亲自去,毕竟之前因为高井的关系,白轶结实来钱黎。钱源氏钱黎的堂兄,如果钱黎肯搭线,事情将会顺畅很多。
白轶给钱黎发去微信,显示寒暄几句等待钱黎的回复。钱黎很快就回复来白轶并且对白轶主动找她感到开心。
白轶简单的讲自己的想法开诚布公的说了出来,希望钱黎可以做一个搭线的人。
钱黎对无用的形势很是明了,爽快的答应来白轶。在这些老神仙眼里,方大和无用的争斗就像是蜗角之争。
钱黎将前院现在的居住地址发给了白轶,这对白轶来说是莫大的信任。这么多年多少人想找钱源根本就找不到,只要被人找到,他马上就会换一个地方。
此时的钱黎正在欧洲,上次高井离开中国的时候,她也一并跟过去散心。
白轶登上前往香港的飞机,孤身一人按着地址去找钱源。
从市中心回来的路上,钱源顺便在翠华居早早吃了晚餐。身为一个从小在沿海地区生长的上海人,多年在香港的生活,让钱源多多少少也染上了一些世俗气息。但他仍然保留着儿时的口味,对香港馆子的菜色统统不大看得起,不过他喜欢翠华居,这里价钱公道,而且老板娘的厨艺甚是精湛,颇有小时候的味道。
他居住的杏花邨小区离此处也不远。有时钱源晚上去,不为吃饭,但求独醉。
今天钱源吃了一碗牛肉面,却破例没叫那惯常的一壶黄酒。饭后他沿着维多利亚港口往回溜达,沿途肉铺的叫卖声起此彼伏,化妆品店里熙熙攘攘,少女抱着吉他在街边歌唱,糖水店里情人偶偶低语。夜香港一片生机勃勃。
也就是在这时,他碰上了拖着行李箱的白轶。
白轶下了飞机就直奔杏花邨,连行李都没有放进去。此次来找钱源,白轶为的是期待着之前钱源答应签给无用的那本书。照着白轶以往的性子,本来不想这么急,戒急用忍,但是无用等不得了。
钱源远远的看着这个孤身一人拖着行李箱的小姑娘,当下两人目光一碰,心领神会的相视一笑。
钱源挥了挥手,让白轶跟在自己身后。两个人默契的什么话也没说,一路往钱源往翠华居走去。
白轶表面神情自若,但是心里早就跳成了一团。这可是钱源,学界的活神话。白轶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因为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钱源对无用的交情颇为复杂,白轶看不透这个头发灰白而神采奕奕的老爷子。说是交情好,可是几本重要的代表作分明没有给无用,说是不好,在无用最艰难的当下,却是抛出了一根蛛丝。xǐυmь.℃òm
在这相逢的瞬间,白轶忽然想起了释迦摩尼和犍陀多的故事——
在地狱的血池里,犍陀多同罪人们沉浮其间。四周一片漆黑,如墓穴一般寂静,间或听到一些声音,也唯有罪人们的呻吟。故此,就连犍陀多这江洋大盗也只能呛着血池中的污血,如濒死的蛤蟆一般残喘挣扎。
犍陀多不经意间仰望血池上空,发现幽暗之中有一根银色的蜘蛛丝,畏缩地反射着微光自遥远的上空向着他的头顶坠下来。犍陀多一见,情不自禁地击掌欢呼,心想:若是攀着这蛛丝可随意而上的话,定能脱离苦海。不!弄得好或许还能去极乐世界,若果真如此,既可免遭逐上针山,也可逃离血池。
主意已定,犍陀多迅速双手紧紧抓住蛛丝,开始拼命向上攀爬。
白轶身后,月亮在莹莹的天空下一闪一闪地反射着微光。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狼狈,但是此刻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犍陀多,而钱源,就是无用的蛛丝。
“我今晚就写。”钱源搔搔脑袋保证,对自己的拖延有些尴尬。此刻钱源与白轶回到翠华居,点了一小壶黄酒,放在容器中温着。香港的初春不似北京料峭,却有些寒意丝丝侵入骨髓。
几杯黄酒落肚,白轶的身体也渐渐暖和了起来,忽然发觉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就顺势点了热汤和小菜,边吃边聊。
老板娘阿月上菜的时候看到了又回来的钱源,笑着打趣:“我说今日怎么没有点那壶酒,原来是有客人没到。”
白轶听了一愣,这老爷子,难道早料到自己今日会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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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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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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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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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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