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至今能响起那个稚嫩孱弱的声音。
一遍遍叫着左澄江“哥哥”,满面泪痕地从漆黑的小屋里探出一只苍白的手。
“哥哥,救救我……”
“嚯,什么鬼!”穿着校服的男孩子弹开了,震惊地看看突然冒出来的手,“吓我一跳,什么玩意儿?”
左澄江笑着看着门里的孩子,跟朋友们解释,“这是我爸妈的宠儿,你们小心点啊,跟他划清界限,碰他一个手指头会被我爸妈砍死的。”
“哥哥……”小小的男孩轻轻拽住了左澄江的裤腿。
“啧。”左澄江不耐烦地收回了自己的腿。
男孩一趔趄,上身趴了下去。
左澄江毫无反应,依旧和身边的朋友们笑闹着,像无视一团空气那样从他面前施施然走了过去。
“哈哈哈,昨晚的那场球踢得太烂了,那谁是阿根廷球迷,据说哭了一夜!”
“不是吧,希望今晚巴西给力。”
“诶,澄江,今晚去我家看球?”
“走着啊!”
“哈哈哈哈哈。”
少年们的笑闹声淹没了孩子的求助,他抬起的手放下了,看着那个余光都不肯落在自己身上一秒钟的人越走越远。
没有一刻是帮过他的。
没有一刻是停下过的。
他一而再再而三伸出的手,一而再再而三被少年拒于千里之外。
左澄江是讨厌过左越的,他温顺、爱哭、逆来顺受,为了讨好爸妈,让他做什么他都能默默应下,哪怕是三小时写完五张数学试卷这种完全是变态的要求,为了让爸妈开心,他拼了命也会努力完成。
他确实是个天才,可要没有对父母这么偏执的讨好,天才也不会躺着就成为天才。
所以左澄江才讨厌左越,他助长了家里这股变态的风气,坐实了自己“废品”的属性。
他讨厌左越,看到他就生出了想欺凌的心理,他喜欢看他弱弱伸出手、喜欢看他满面泪痕、更喜欢拒绝他这份柔弱后看到他眼中的绝望。
这就是讨好父母的下场。
在那间恶心的禁闭室,一个人发臭发烂吧。
左澄江再见到左越的时候,已经是他高三那年了。
彼时他这个弟弟已经不再爱哭了,他沉默、阴鸷,永远冷着一张脸,漠然地看着一切,他不会再软软糯糯叫自己哥哥,求自己帮帮他了,他的眼睛里没有了光。
他好像没有情绪似的,顺从地应着父母的要求,学习好得过分。
左澄江偷偷去左越的学校打听过,那天正碰上左越被几个坏孩子拖进了厕所。
他没有看到左澄江,左澄江却看到了他。
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左越身上脏兮兮的,脸也破了,他默默在洗手池边洗干净了自己,板着那张好像再也不会有情绪的脸,走了出来。
他开始有了近乎偏执的强迫症,他见不得一切不整齐的东西。
他会在学不下去的时候,偷偷掐住自己的脖子,恰到整个人干呕翻白眼也不松手。
这些都是左澄江此后偷偷留意发现的。
他当年一语成谶,这个家里诞生的孩子,果然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如果,那时候,他伸出手的时候,左澄江握住了,结局会不会不同?
很多个夜晚,辗转反侧的左澄江都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但是来不及了。
在左越伸出的手,被他狠狠推开的那天起,就已经来不及了。
两个孤立无援的人,最后也没有抱团取暖,而他们本该抱团取暖的。
对不起拖得太久,就变成了难以说出口的执念。
左澄江的那句“对不起”,此后便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左澄江握着方向盘,疲惫地长长叹了口气。
他是想对左越好,也想和这个唯一的弟弟修复关系,他是有私心的,他想赎罪,想在往后的每一天问心无愧,睡个好觉。
他想带左越一起逃,那是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应该做的事。
。
方旭湿漉漉地从游泳池翻身上岸。
他的身材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缺点,腿长腰细,肌肉匀称漂亮,是可以直接出道当男模的水准。
他身上挂着些水珠,一路从下颌滑到锁骨,从胸肌滑到腹肌。
无论见过多少次,都是让秦恩婷流鼻血的完美程度。
她红着脸递上浴巾。
方旭看到她这幅样子偷偷笑了笑,抬手摸摸她的脑袋,“你刚才说什么,我在水里没听清。”
秦恩婷的花痴脸马上严肃了起来,“哦,我是说,你有看今天的热搜吗?叶子又收到很可怕的快递了!”
“虽然官方已经发了声明,叶子也跟我说她没事了,但是我还是觉得好可怕好危险,你说娱乐圈内卷已经这么厉害了?至于吗三番两次的性命威胁。”秦恩婷心有余悸。
方旭微微诧异,“又收到快递了?这回是什么?”
“叶子说是只死猫,但具体什么情况她也不知道,是左教授和她经纪人帮忙处理的,但叶子估计死状应该非常惨。”
方旭皱起眉,神色凝重地擦着身上的水痕,“听起来确实很危险,叶子家里应该被人盯上了,再住下去会遇到危险吧。”
“是啊,”秦恩婷点点头,“而且除了她爸妈家,她没有别的住所了,她又不想回爸妈家去,万一出点意外就不好了,我是想让她来我家住的。”
“不行,”方旭打断秦恩婷的话,“你们是外人都知道的好闺蜜关系,叶子现在遇到了危险,一般人很容易想到她会住你那里,虽然秦家安保一流,住所也隐秘,但难保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找到。”
“没关系的,哥哥也同意让叶子住进来了。”秦恩婷说。
“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但是比起叶子,我更不放心你。”方旭紧锁眉头,语重心长,“这样吧,我现在联系叶子和左教授,我在郊区有一套空置的别墅,让他们暂时住到我那边去,那地方几乎没有人知道,隐秘性比秦家更好。”xǐυmь.℃òm
秦恩婷的眼睛倏一下亮了,“真的吗?可以吗?你可以让叶子住在你那里吗?那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啊?”
“当然不会,”方旭笑着坐进沙滩椅,把秦恩婷一拽,带到了怀里抱着,“都说了是我空置的别墅,除了涵洋,我父母都不知道我在那地方购置了套房子,他们住进去是很安全的。”
方旭抱着秦恩婷,在她的颈窝蹭了两下。
“好啊好啊,那你现在就给叶子打电话,我跟她说!”秦恩婷兴冲冲地扭过头,对上了方旭深如夜色的眼眸。
“急什么?”方旭轻轻一笑,指尖划过秦恩婷柔软干燥的嘴唇,“我会给她打电话的。”
方旭捏住秦恩婷的下巴,吮吸着她的嘴唇,深深深深地看着眼前娇小可爱的姑娘。
秦恩婷闭上眼前最后看到,方旭眼中的喜爱和宠溺,快要溢出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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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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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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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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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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