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脑门上的鼓包，院长一怔，“哎哟小左，你这是怎么了？”
左越想到了周末在叶南秋面前出糗的事，面上一哂，随口编了个瞎话，“昨晚起夜，撞玻璃上了。”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撞出个好歹，多危险啊？你可是我们院里的宝贝，这身体不光是自己的啊！”院长担忧道。
左越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院长，您找我什么事？”
院长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说，“是这样，你提交的方案，经过评估基本已经通过了，但是呢，高度类人这项技术实际的应用和相关问题的研究，还得反反复复开会讨论，这个急不得。”
左越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院长继续道，“不过你也不要急，院里都知道，你的‘蓝耳’应用是相当成功的，陪伴、辅助人类生活、晚年关照这样的方向也是很好的，我觉得问题不大，但牵扯到全面推广，应该慎之又慎。”
“嗯，这我明白。”左越点点头。
院长欣赏地拍了拍他的肩，“你是个好孩子，明明这项技术国内外很多企业都在垂涎，要是快速商业化的话，你绝对不止现在的身价，一定赚的盆满钵满。”
左越急促反驳，“我的初衷并不是……”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院长打断他的话，“所以才说你是个好孩子，如果你顾着利益，把技术卖出去，势必会加速私企的科技垄断，百害无一利，小左，谢谢你啦，院里不会让你失望的。”
左越轻勾唇角，“院长您太客气了，能回国尽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也是我的梦想。”
“这是我的梦想，我在大学时就实现了的梦想。”左越脑中，突然想起了叶南秋的声音。
他唇边的笑意更深，那时候的叶南秋，说到梦想的话题，心里应该跟此时的自己，享受着同一种快乐和幸福吧。
送走了院长，赵凯蹭了过来，指了指左越的手机，“小左教授，刚才有人给您打电话，您和院长在聊天，我就没好意思叫您。”
左越的手机工作时通常静音。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皱起眉。
是个陌生的电话。
最近接到类似的号码，他都本能变得警惕。
左越没想回过去，也不打算把对方拉黑，退出了来电页面，发现还有一条未读短信。
也是这个号码的主人发过来的。
“左教授您好，我是秦恩轩，索恩集团目前的董事长，跟您助理沟通了多次，都没有得到您的回复，这才在今天厚着脸皮找上门，希望有机会能和您见一面，盼复。”m.xiumb.com
左越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他知道秦恩轩。
不是因为他是索恩的董事长左越才知道的。
早在左越还在美国时，秦恩轩就给他写过数封英文邮件。
彼时左越还在读书，但蓝耳已经备受关注，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找上门。
他不堪其扰，为了好好做研究，开设了一个工作邮箱，给自己杜撰了一个美国人助手，把找上门的人都用邮箱拒之门外。
偶尔左越会上邮箱去看看，某一天无意间看到了秦恩轩的来函。
秦恩轩的英文功底非常好，文笔隽永耐读，虽然是索恩的第一负责人，但态度不卑不亢，没有居高临下的不适感，看得出这封邮件也不是助手代笔的。
秦恩轩的邮件是左越很喜欢的文风，但他是绝不会与对方合作的，礼貌回复后，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没想到他不依不饶，竟然又找了上门。
虽然行事风格和方旭不同，可商人的本质果然无甚差别。
左越不屑地笑了笑，转头问赵凯，“索恩的秦总找过我们了？”
赵凯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应道，“对，前几天一直想找机会跟您说的，不过您在忙，没找到好机会……”
像很怕被左越怪罪，最后一句话赵凯说的小心翼翼。
“不忙也不见。”左越把短信删除，打开了电脑。
赵凯沉默了半晌，说道，“感觉秦总那个人挺有恒心的，昨天又联系过我了，您要是一直不见他，我真怕他哪天找到研究院来呢，据说他是个药罐子，身体很不好，万一一激动，怪吓人的。”
左越抿着唇，没有说话。
赵凯赶紧解释，“小左教授您别误会，我当然是希望您一直留在研究院的，我没有劝您的意思。”
“我知道。”
赵凯学生时是985的学霸一枚，却没有混过任何学生组织，毕业前一天都在埋头苦读，之后直接加入研究院，背景单纯，阅历不多。
属于做学问有余社会经验不足的类型，情商有些堪忧，不然也不会二十六七岁还苦哈哈的给左越做小助理。
但左越喜欢和他打交道，没有那么多小心思弯弯绕，直来直去的，舒服。
“刚才是秦总给您打的电话吗？”赵凯挠了挠后脑勺，小心翼翼地问。
左越轻轻点了一下头。
赵凯抬高了声调，下意识观察着左越的脸色，“小左教授您别误会！号码不是我告诉秦总的！”
左越哭笑不得，“不用你说，我当然知道，他们这种人，打听个电话还不是随随便便。”
“哦，是哦……”赵凯缩了缩脖子，偷瞄了一眼左越。
他脸色看起来很差，还以为他在怪自己呢。
左越是心情不好，却不是针对赵凯。
他正在仔细思考赵凯的话。
他一心想要踏踏实实做研究，不愿意把技术拱手奉献给眼中只有利益的商人，可别人不知道他是这么想的。
他也不能把心剖开给众人看。
上次徐南林来时，是个周末，但他“低调”的豪车和商人做派已经被研究院个别同事注意到了，如果这回院里再来一个秦恩轩，难免不掀起些风言风语。
外人不管你怎么说，只看你怎么做，反反复复有企业上门，对只想做好科研技术的左越并不是好事，说不定还会影响高度类人人工智能项目的推动。
左越支着腮，微闭双目，反反复复权衡了很久，末了无比艰难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新建短信，“可见。”
发完短信，他说，“凯哥，以后有这种事儿照旧推了，不要让院里其他人知道，做好自己，不要节外生枝。”
“我明白的！”赵凯用力点点头，“秦总找您的事儿，我发誓谁都没说！”
左越看着他胖乎乎的娃娃脸，轻轻笑了一下。
秦恩轩约了左越第二天下班后，在附近商圈一家会所见面。
时间定在晚上八点。
左越下班后，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了几个小时，踩着点来到了会所。
这地方比上次和陈南林见面的地点还要隐蔽，设施和服务也更高档。
秦恩轩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左教授！”见到左越，他立马起身迎接，热情地握住了左越的手。
盛夏时节，秦恩轩的手冷的像一块冰。
左越下意识皱了下眉。
他本人没有左越高，大概一米八左右，极瘦，两颊微微凹陷，肤色带着不健康的苍白，比照片和电视节目上看起来还要体弱。
确实如传闻所言，是个一眼就看得出身体很差的病秧子。
虽然这样，秦恩轩收拾的却很精干，脊背挺得笔直，一身高定西装，头发有条不紊地梳好，袖口和领带夹都是某奢侈品的私人高定套装，从内到外都透着好涵养和贵气。
“秦总您好。”左越短暂与他握了一下手，冷着脸落座。
大概半分钟左右，服务员便敲门进来上菜了。
菜色摆盘都非常诱人，但左越毫无胃口，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速战速决拒绝掉这个看起来就很难缠的商界精英。
他给人的感觉，甚至比方旭还要难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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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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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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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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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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