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嫂惊慌失措,搂住了他,“怎么了,孩子,你怎么了?”
顾波自地上爬起,一位便衣欲拦,他怒声说:“你们想害死孩子吗?”
林泽夫摆了摆手,便衣往一边避开。
顾波急步走至母子身边,拿了水端给小孩喝,手指颤颤,水杯都拿不稳,“阿贵,阿贵,你可别吓爹,今儿早上不是好好的吗?”
顾婶泪流不止,“一定是他们吓着他了。”
阿贵却似痛得受不了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药,我要药!”
顾波忙跑到茶几边,从底下抽屉拿出一个盒子,取出了一管针剂,往孩子手腕上打了去,隔不了一会儿,阿贵渐渐平静了下来,对顾波说:“爹,我要喝水。”
顾波喜极而泣,“来,给你。”
阿贵嘟起嘴说:“爹,您还没试水温呢!”
顾波百依百顺,端起杯子往自己嘴边送了去。
堂上一片混乱,安雅瑜插不上手,只与宫池鸫在一边看着,顾波手里的杯子升起了缓缓水雾,遮得他面孔朦胧不清,却慈祥和蔼,孩子苍白的脸浮起层红润,妇人却也是一脸失而复得的惊喜,这样全家和祥的场景,却让安雅瑜无端端生起层寒意,倏地大声叫道:“别喝!”
顾波愕然转头,便衣已把他手里的怀子取下。
“怎么了?安小姐?”他问。
林泽夫示意便衣去查验杯子。
安雅瑜却直视那孩子的眼睛,轻柔地问:“阿贵,你告诉姐姐,为什么要你爹喝水?”
阿贵呆呆地抬起头来,双目有些茫然,望向客厅一处,细声细气地说:“婆婆,我让爹喝水了,您不会让我再痛了是吗?”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往那处望,却见哪里有人?
顾婶也怔了,“阿贵,你在说什么呢?哪有人?”
阿贵抬高手指,指着那里,“娘,婆婆就站在那里在朝我笑呢,她告诉我,我要听话,要我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她教我让爹喝水,喝了水后,我身上就不会痛了,娘,您瞧,我是不是好了?”
他声音细弱,是软软的童音,但听在众人耳里,却无端端地生了寒意。
便衣走回来禀报:“三爷,我们把那茶抹了饼干给只野狗吃了,野狗立刻死了。”
顾波和顾婶面面相觑,顾婶更是哭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阿贵,你做了什么?”
阿贵把头埋进了她的怀里,“娘,我要听婆婆的话,如果不听,我身上会痛的。”
顾波踉跄站起,一瞬间的功夫,好像老了十岁不止,他摇摇晃晃走至林泽夫跟前,向他拱手,“三爷,请您让安小姐出手,查清此事,以后若有吩咐,顾某做牛做马衔草来报。”
说完,老泪纵横。
林泽夫却毫不动容,嗓门清冷,“你不说,我们也会查的。”
宫池鸫却拿了那装药的盒子查看,拿起那玻璃小瓶,对着光看上面的蚯蚓字,看了半晌说:“什么特效药,德国一种止痛剂而已,打了这种针剂,倒是一时能止住痛疼,但长此以往,是会上瘾的。”
顾波怔怔站着,脸上却连震惊神色都没了,看着阿贵,神色颓然。顾婶搂着阿贵哭泣不已,“不会的,他们不会这么对阿贵的,阿贵,阿贵,你告诉娘,你不会下毒害你爹的。”
宫池鸫把玻璃小瓶放下,又踱到安雅瑜身边,虚心求教,“安小姐,你怎么看出阿贵不妥来了?”
安雅瑜却走至阿贵的身边,想拿起他的手腕,顾婶紧紧抱着他,避开了她,说:“安小姐,他还只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
顾波怒声说:“闭嘴!”
顾婶这才松了阿贵。
阿贵神色天真,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顾婶怀里抬起头来,望着安雅瑜,“姐姐,婆婆走了。”
安雅瑜拿起他的手腕,看着他掌心捏紧的拳头,轻声说:“你手掌里藏着什么?是那位婆婆让你把它放进杯子里的吗?”
阿贵缓缓地松开了掌心,一个小小的白色圆形物躺在他手掌中央,圆形物一边却有一个突出来尖端。
安雅瑜拿起来一挤,那尖端之处就缓缓流出了一滴透明液体,她忙把手指一松,那透明液体又收了回去。
“看来就是它了。”安雅瑜轻声说,把那物交给便衣检验。
顾波见了,面如死灰,颤着胳膊指着阿贵,“你,你……”
顾婶此时也不敢相信,看了看自己的老公,又看了看儿子,一巴掌打到他脸上,“他是你爹啊,你瞧你都干了些什么?”
阿贵脸上瞬间出了红色指印,他痛哭起来,“娘,我没有,是婆婆让我做的,她说了,爹不听话,我身上会痛,把这个滴进他茶里,爹就听话了。”
顾婶气得浑身哆嗦,又扬起巴掌,安雅瑜忙上前拦住,“顾婶,他不过被人控制了而已,不能怪他。”
顾婶仿佛抽出了全身力气,瘫倒在了椅子上,顾波却也佝偻着腰,两人脸上俱是绝望之色。
顾婶和阿贵被带了下去,林泽夫让人退下,屋子里独留了宫池鸫与安雅瑜。
不等林泽夫开口,顾波知无不尽地说了出来,“阿贵这病已经有好几年了,前些时候还只是腿稍微有些痛疼,近一年来,全身都开始痛了,一痛起来就在床上打滚,给他请了许多医生诊治都没有看出什么来,一个月前,有人找上了我婆娘,说从西洋带回一种特效药,能治他的病,只要我能稍微透露一些巡捕房的事就行了,咱们这巡捕房,个个身上都不干净,以往也有人拿钱来买消息的,我按照那人的要求做了几次,换来了针剂,果然,阿贵的病好了很多,也不痛了,直到十多天前,大帅寿宴的前两天,那人又找到了我,说到时寿宴之上,他有东西让我带出来藏好,我隐隐觉得不妥,可阿贵那两天却似乎痛得厉害了很多,人都瘦了一圈去,我硬着头皮答应了他,却想不到寿宴那日,居然发生了那样一连串的事件,我正配合三爷维持次序,有人把一个包袱递给我,低声说:别忘了你答应的事!我只好拿着那包袱趁人不注意出去了,走到亭子里打开包袱一看,吓得魂都没了,我那时才知道,原来大帅遇刺是假的!我匆匆把那两个盒子埋在亭子里……”他满脸愁苦望着门外,“却想不到他们早在阿贵身上下了手。”琇書網
安雅瑜刚想问,宫池鸫插嘴,“这么说,你一定也不知道幕后人事先的安排?”
顾波摇了摇头,拿手抹了一把脸,“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大帅吩咐我在医院守着,其他安保工作是大帅身边安保主任宁文泰负责,大帅生气,不让三爷和安小姐进门,我渐渐发觉不对,这件事,恐怕事先早有安排了,可那是大帅,我又能怎么办?只好他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安雅瑜想了想,刚想问,宫池鸫又截住了,“大帅治伤期间让你干了些什么?”
顾波说:“让我特地找了两位主治医生过来,关起房间在屋里说了好半天,其他的,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安雅瑜加快语速,果断拦在宫池鸫前边开口问:“你看到过大帅身上的伤吗?”
宫池鸫还是插嘴,“我也是想问这个的……”
安雅瑜只作没有听到。
顾波说:“有一次医生替大帅换药,我不经意闯了进去,医生把大帅胸腹部全都包裹上了,换下的绷带上有血迹,我想,大帅身上的确有伤,可严重程度与否,我就不知道了,事后我也曾问过那两名大夫,他们嘴巴严得很,什么也不说。”
安雅瑜想了想,看了宫池鸫一眼,“宫池先生,您还有要问的吗?”
宫池鸫眨了一会儿眼睛,“安小姐,还是您问吧。”
安雅瑜这才转过头去,问:“大帅受伤之后,除了让你带那两个盒子出来,还带了其他东西没有?”
顾波摇头,“没有了。”
“那两个小盒子,还要有一个前后相连的架子才能运作,大帅入院时,您真没有看见?”安雅瑜问。
顾波说:“如果真的有,我一定会注意到的,但我一直跟着大帅,看着医生给他验伤诊治,并没有发什么相连的架子。”
安雅瑜想回头问问林泽夫的意见,一转身,宫池鸫一张巨脸打横拦住,她只好斜迈一步,绕过了他问坐于一侧很是悠闲的林泽夫,“三爷,您怎么看?”
林泽夫手指在椅上轻敲,沉吟说:“在这场刺杀案中,除了顾探长之外,看来还有人帮父帅收拾首尾,也许找到了他,就能弄明白父帅为何这么做了。”
安雅瑜点了点头,“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除了她的声音之外,还有一个声音也同时响起,“没错,就是如此。”
她抬头一看,又是宫池鸫,无来由感觉他杵在屋子中央碍事得很,只好又绕了他走到顾波面前,“顾探长,事已至此,只能期望你能协助我们找出事情真相了。”
顾波点头,“三爷放心,安小姐放心,那些人如此对待阿贵,我饶不了他们!那个找上门给药的人我可以画出形貌,让巡捕房协助查出下落。”
安雅瑜却不起劲,说:“那人知道打交道的是巡捕房探长,一定精心化妆,以改换容貌,怕是画了出来也没什么用。”
顾波想了想,一脸恍然,“难怪和那人见面,我总感觉他走路有些异常,现在想起,他应当是垫高了脚,以掩饰身高。”
安雅瑜问他,“他有多高?”
“和我差不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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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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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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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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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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