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掌心滚烫,她冰凉的手渐渐热了起来,她看着他,月光升起,从车窗外投射进来,把他的脸照得愈加的苍白,深绿的军装如一泼浓墨,而他,仿佛他就要被这泼浓墨浸没了。
想起了胡蓝的话,她的心忽然有些颤抖,掌心如握住一块燃尽的火碳,他真的会死吗?
她好像从来没想过他死了怎么办。
在她的心底,他只有嚣张与强势,连偶尔的温柔也带着些强硬,可他死了,再也没有人会想着她晕车时塞给她一袋话梅了,也不会在生气时让她走路回去了。
尽管她现在还没弄明白,他为何生气。
他如果就此消失……她只要想一想,就浑身发抖,她把反握住他的手,感觉他身上的温度又在渐渐退去,手放上他的额头,额头的滚烫也退却了。
林副官回头,“三爷好些了吗?”
她悄悄把互握的手藏在身侧,“烧退了。”
“这药可真有效,但三爷像一次比一次发作得厉害了,我们要赶快回去看医生。”林副官吩咐司机,“开快点。”
司机把车子开足了马力。
车子顿时颠簸了起来,为了让他舒服些,安雅瑜在他的头下垫上了毛巾,可他依旧浑身不停地冒着虚汗,她悄悄伸出另一支手,揽住了他的腰,让他靠着她,他紧闭眼睛,一直没有醒来,她支撑着他,挺直了腰杆,坐得腰酸背痛,却又不敢松懈。
可这样的坐着,往日里坐车时常有的头昏胸闷却又仿佛消失了,他温热的躯体挨着她,呼吸虚弱,让她一阵恍惚,只觉他似一只温顺的大狗,只是睡着了。
车子忽地一震,司机一个急刹,停了下来,车内人车子一冲,就往前冲了去,安雅瑜机警,一伸手,护住了林泽夫的额头,可却顾不上自己,咚地一声,撞到了车椅背上。
“前面有根大树横着在马路上。”司机惊慌地说。
话音未落,枪声忽起,玻璃碎裂,安雅瑜忙把林泽夫往下一按,趴到了他的身上。
林副官已经拔出了枪开始还击,司机却胸中两枪,倒在了椅子之上。
他回头,“小白,你和三爷先走,我断后。”
安雅瑜急忙把林泽夫往车外拖,枪声如急雨一般地击打在了车箱之上,眼看有人边扫射边向他们接近,她急出了眼泪,“三爷,三爷,你醒醒。”
他们就要死在这儿了吗?
不,她偏不信命。
她抹了把眼泪,咬了咬牙,架起他的胳膊往外拖。
“就你这样,能背得动我?”醇和的男声忽然响起。
林副官在开枪还击的百忙之中惊喜回头,“三爷,您醒了。”
林泽夫回答,“死不了,枪给我。”
林副官忙递了把枪给他,他倚在安雅瑜肩头,抬手,一枪一个,周围冲上来的几人瞬间便被击中,剩下的人惊慌四顾,步步后退,往林子里退。
枪声稀少下来。
林泽夫沉重的呼吸喷在了安雅瑜的颈后,“往左边突围,事起仓促,他们的人并不多,没有什么高手,一定才刚刚收到了我们的消息,正等着援军,所以,攻击并不猛烈,左边路况复杂,他们来不及布置人手。”
果然,只有零星的枪声狙击,见他们没有动静,那零星的枪声也停止了。
林副官与安雅瑜忙一左一右,扶着林泽夫往左边林子退去。
刚退进林子,那些人就察觉了,紧跟追击上来,却又害怕林泽夫的神枪,只敢远远地缀着。
忽地,身后忽然响起枪声,安雅瑜陡然感觉到了危险,冲口而出,“小心。”
猛地,有物直投了过来。
“是手榴弹!”林副官大叫。话音未落,林泽夫已一低头,抱着她滚落地面,惊天动地的声音就在他们的临近响起,尘土纷纷堕落,盖在了他们的头上身上。
林泽夫拂去身上的泥土落叶,朝后还了两枪,惨叫声起。
“走!”他站起身来,拉着安雅瑜往林子里奔。
远远地,有人大声说:“杀了林泽夫,重赏黄金百两。”
那声音,仿佛是南边口音?
枪声嗖嗖自他们耳边而过,却没有人再敢接近扔榴弹了,山林昏暗,月亮升起,他们唯有借着夜色往前。
安雅瑜从来没有这么急促的奔逃过,跑到后面,两腿如灌铅一般的沉重,胸口更如像要裂开。
终于,她却一声不哼,咬着牙死命撑住。
她看着侧边拉着她急走的林泽夫,月光之下,他脸孔雪一般的白,却目光坚定,手掌有力,他一定能带他们逃了出去的,不知为何,她就是有这样的信心。琇書蛧
后边的追击声渐渐没了,山林寂静,月光洒满了整座林子。
林副官四周围打量了一番,视线从他们交互握着的双手上一扫而过,“三爷,甩掉他们了。”
林泽夫缓缓松开了安雅瑜的手,身子摇晃,却手一撑身边树杆,又站得笔直,“找个地方休息,天亮之后,咱们的人应该到了。”
林副官紧张地上前,“三爷,您还好吗?”
“死不了!”他冷冷地答。
安雅瑜站在他的身边,却听到了他沉重的喘息,垂头说:“三爷,我实在跑不动了,咱们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他垂头,居高临下地望她,眼眸在黑暗中幽幽发光,“好。”
安雅瑜松了一口气,就着月光寻来一块大石头,摆在他的跟前,扶他坐下。
林副官寻着水声打水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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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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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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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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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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