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从今年开始,她又陆陆续续收到这些骨雕,更是如坐针毡,心生戚戚。
难道丈夫的坟墓没有看护好,他是来怪罪自己了?
“当初你与赵老师感情笃深,坟墓被盗也不是你的责任,这几天就算收到几块骨雕也不至于害怕成这样啊?”肖寒盯着王月,声音虽然平淡却透着一丝严厉。因为她看到王月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所以断定她还有关键的事情没有说出来。
短暂的沉默后,王月又继续说下去:“其实……其实在赵洋生前,我们的关系已破裂。我,我当时和学校的另外一名教工在一起了……赵洋去得突然,后面我觉得亏欠,便与那人分开了,没多久,他离开了学校,从此再无音讯。”琇書蛧
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秘密,王月掩面痛哭,突然拽着肖寒的手,哭哭啼啼地继续说道:“当你说这些骨雕是人骨做成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赵洋,我不知道这些骨头是怎么回来的?肖法医,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我是对不起丈夫,但我也不想死啊!”
王月终于说完,她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肖寒与舒清将她扶起,这才同她说道:“你也不用担心,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鬼魂,别自己吓唬自己。相信我,我一定帮你查清楚,至于这段时间,你要实在害怕,就先换个地方住吧。”
王月感激地看了舒清一眼,随后又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肖寒拿起那串指骨手链,仔细端详起来:“月姐,这些东西我能不能带回去?”
“可……可以,只是,如果万一真是赵洋的话,希望你再还给我,我想让他入土为安。”
“那是自然。”
夏季的白日格外漫长,此刻已是三个时辰之后,夕阳洒在黄浦江面上,波光粼粼,由远及近的一片金黄,映射在江边来去匆匆的行人身上。
这些行人中,有南来北往的商客、闲散度日的老人,还有辛苦劳作的脚夫。
码头上的工人分两种,跑船的船员和卸货的伙计,而龚振海的目标,正是那帮膀子发亮的卸货员工。
十六铺码头几百家商号,逐一询问的话估计得花上两三天的工夫,所以他们只是分头挑了一些来暗查。
龚振海在小东门做巡捕这么久,自然和码头上的人都认识,但怕走漏风声,所以装作闲逛的样子与这些人闲聊起来。
“欸,海生。”龚振海叫住一个身穿深灰麻裤,刚卸完货迎面走来的青年。他将深灰的上衣搭在肩膀上,头发已被汗水浸湿,从他手臂上刚劲的肌肉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勤快的年轻人。
年轻人看见龚振海,小跑着过来,笑着问道:“海叔,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龚振海拍了拍海生的肩膀,朗声说道:“你小子越来越壮实了!”
接着他又把声音放低下来,问道:“最近活儿多吗?我家里来了个远房的表侄子,想找些事儿做。”
海生憨厚地笑笑回道:“海叔,你看这码头,每天来往的船只比人还多,怎么会不缺人,只是他干过这个没?这可是卖力气的辛苦活。”
看龚振海笑笑不说话,海生挠挠头:“这码头上,干的都是体力活,吃的都是体力饭,只要他想干,我可以带他去找我们工头儿。”
“行。不过你得给叔个准话,这几天活儿好不好做?”
海叔指的是工钱,海生当然也懂,他点点头:“只要大兄弟肯做能吃苦,收入肯定不差。有时候啊,还能挣几个外快。”
“外快?”
“是啊,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时不时深夜会有货船靠岸,工钱比平时高三倍,并且是现结。只是卸货很急,工头一般都找熟悉的几个人来卸货,大兄弟如果来了,我给我们工头说一声就是,这差事一定给他谋到手。”能帮到龚振海,海生很高兴,自然是不遗余力。
“那行,那我明日带他过来,到时候就承蒙你照顾了。”
“海叔你说哪里话。”海生憨厚一笑。
海生并不知道龚振海说的这位远房的表侄子,正是上海滩大名鼎鼎的小东门巡捕房冉飞探长!龚振海已经打定主意,这次的卧底任务非冉飞莫属,他刚刚调入小东门巡捕房,脸生,一般人还不认识他;二来呢,身手不错,并且又负责这个案件,这样的话,侦破工作必定能取得阶段性的胜利。
此时的冉飞,正同赫夫曼坐在金神父路南段的一家茶楼里。茶楼的戏台上正上演着《穆桂英挂帅》,赫夫曼对中国的戏剧也很着迷,观看过程中竟能品评一二。
这是充满了文艺气息的一条路,又称茶楼一条街,但也就是这条路,隐藏着上海滩无数桩黑暗的交易。
小五整个下午都坐在茶楼门前的小凳上晒太阳,他时不时会和突然走上来的人说上两句。
这些人,在业内被称为“包打听”,他们主要以买卖信息为生。
天快黑了,茶楼前来了个头戴鸭舌帽的年轻人,他蹲在小五旁边,轻声说道:“八点半。”
小五懒洋洋地靠在门板上,问道:“留门没?”
鸭舌帽轻点了下头,回道:“半山有月,路有点难走,你自己小心。”
他刚说完,便起身警惕地看了一下周围,转身便闪入人群中,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小五伸了伸懒腰,站起身,这才进屋朝楼上走去。
“头儿,天黑了。”他话还没说完,便灌了满满一杯茶。
冉飞拉开凳子,让他坐下,问道:“如何?”
小五又往嘴里扔了把油炸花生,边嚼边说:“打听清楚了,八点半开市,到时候我们自己过去,半路会有人来接应,只是路费有点贵。”
冉飞潇洒地挥挥手:“没事,这不有赫夫曼先生在呢。”
上海的黑市才刚建立没多久,所以规矩特别多,门槛也极高。里面的人靠套购违禁品、文物古玩、珠宝珍奇、枪支弹药、黄金白银等等牟取暴利,而外面的人想要入市,必须得有熟人领路,否则会遭到黑市的人连绵不绝的暗杀。
贝尔所丢失的这一船货物,数目庞大,且英法两国都在查找,想要出手,那肯定只有黑市这一条路,冉飞暗自思量。
他们沿着金神父路一直朝北走,高空挂着明月,路两边的茶楼还很热闹,灯光从窗格透出来,斑驳的影子有些飘忽不定。
大概走了一半左右,忽然从路边直冲过来一个人,撞到小五身上,只听那人低声说了句:“跟我来。”
小五愣了一下才看清,这正是戴鸭舌帽的那个青年。
青年在前面带路,边走边低声说:“你们别乱说话,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青年说完这句再也没言语,他安静地走在前面,带着他们斜插过去,从金神父路中间右折,然后七拐八绕大概走了一刻钟的时间,这才停下。
只听青年说:“到了。”
冉飞三人随他停下,小五上前问道:“月九呢?”
青年转过身,回道:“我就是月九。”
“你就是月九?那你?”
月九将鸭舌帽往下拉了拉,黑暗中完全看不清面容,小五突然想起最开始那次见面他也是没看清他的容貌。
只听月九说道:“‘半山有月’的‘月’当然也是月九的月,我就是月九。按规矩,凡是进入黑市的人必须得经过青羽社的考核,而且通过考核后还得交五百银圆的保证金,否则贸然进去,必受到他们的追杀。我带你们进去,自然能保证你们的安全,但我得额外收你们每人两百银圆。”
这是小五接触月九以来听他说话最多的一次……扭头看看探长大人,这六百银圆可是个大数目啊!
没承想,冉飞倒是大气,他从口袋里掏出银票,数了几张递给他,这才对小五点点头。
小五随即对月九说:“走吧。”
大家转身的空当,冉飞压低声音对小五说:“回头别忘记找上头报销,就说赫夫曼消费的。”
小五会意,赶紧点头。
月九领路,率先走向旁边的木楼,连叩了几下门环,三重一轻的叩门声刚落,里面就传来了说话声。
“谁?”
“龙伏青羽,半山有月。”
月九刚回完话,“吱嘎”一声,一个老头儿从门缝间将脑袋伸了出来,见是月九,他只是点点头,昏暗中看不清晰他的面容,只有那一头银发格外显眼。
月九将手里的银票抽出两张,其他的都递给了他。他接过银票,并没有多话,而是将门打开,然后退向一边,放门外的四人进去。
木楼平地起两层,地下三层,月九边走边对他们说:“平日里这里就是茶楼,同样可以喝茶看戏,这里有上海滩唱得最好的戏班子,也有上海滩最香醇的茶和酒,这里的人很有钱,也可能很穷。但只要进了青羽社,吃喝是不愁的。只是到了晚上,这里就属于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只属于黑暗中的人们生活的世界,你在这里可能会看见数不尽的财富,但也能瞧见疯狂的杀戮,无情的买卖,还有伪装、嫉妒、仇视……一切应有尽有。你想要买的东西在这里不仅有,而且肯定比外面便宜很多很多。”
一楼几乎没有人,却并不安静,声音是从楼上和地下传出来的。厅堂正中央的倒“人”字蜿蜒向上的楠木楼梯,显得格外霸气,走到楼梯口,月九停下,问小五道:“向上还是往下?”
小五将目光问向冉飞,冉飞做了个向下的手势,月九见此,双手抚向楼梯口左边的龙头,只听“咔咔咔”的声音从“人”字分叉的位置传来,抬眼望去,只见墙壁上那幅“仙童踏云图”自动从中间往两边分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赫夫曼简直觉得神奇极了,他忍不住碰了一下冉飞的手臂,惊叹道:“噢!冉,这是怎么回事儿?”
“一个小小的机关而已,别大惊小怪的,有失你外国人的身份。”冉飞淡淡地调侃了一句。
“机关?机关是什么?”赫夫曼再次问道。
可是冉飞没再回他,而是跟随月九朝那个洞口走去。
走到洞口,月九转身对小五说道:“下面就靠你们自己了,我在这里等你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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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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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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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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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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