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法租界这次新招了130多人,而小东门巡捕房,即将有一位大人物光临。
据说是一位英国人,这位英国人到上海滩三年之久,以前在干翻译工作,这一次公董局扩招,他被派下来做督察。
冉飞和龚振海默默地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几个年轻人在那儿相谈甚欢。如小五所说,那位督察大人将在今日12点之前赶到,而此时,时针正指向九点30分,还有两个半小时。
肖寒又看了一眼冉飞,这才起身回了她独有的法医办公室,休假三天,回来依然无事可做,她便将昨日捡到的那把勺子又拿了出来。
转来转去,发现整个巡捕房并没有她要查的资料,关于骨雕,只能去问一问海叔,他的年纪较大,见识肯定广些。
肖寒走下楼,刚好碰到奚奇,便问道:“海叔还在里面吗?”
“嘘……寒姐,你找海叔干吗?”奚奇小心地问道。
“怎么了?”
“我跟你说,海叔和头儿今天心情都不好。上头不是要派人来嘛,海叔年纪大了,估计要被劝退休养,而头儿肯定会被压着,你说,他们的心情怎么好得起来?”
肖寒笑道:“你这都哪儿听说的小道消息,别胡说八道。”
奚奇撇撇嘴:“不信算了。”
肖寒并未再理会奚奇,而是径自走进办公室,找龚振海说道:“海叔,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见肖寒匆匆忙忙的样子,龚振海并未回话,而是示意她说下去,隔壁桌上的冉飞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是这样,我想问一下,在上海你有没有认识会做骨雕的手艺人,或者是做雕刻这一行的也行。”
龚振海沉思一下摇摇头,却听冉飞接了一句:“这种事儿,你还是去大上海问海天比较清楚,他们那儿,什么三教九流的人没?再说,骨雕哪儿是平头老百姓玩儿的?”m.xiumb.com
肖寒撇撇嘴道:“找他?你这还不如不说。”
海叔在旁边搭话:“其实冉飞说得没错,但凡会点手艺的人,在这个世道大多隐于市井。特别是骨雕,那是有钱人才玩儿得起的,我们巡捕这个行当,接触的人是不少,但基本不会与那些工匠有所交集。倒是大上海这种歌舞厅,有钱人不少,估计能打听到些什么。”
“好吧。”肖寒不情不愿地回道,她心里清楚,尽管她和海天的关系近了许多,但她对过往的事还是有所介怀,所以,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她决不会去主动找他。
“不过,肖寒,你打听这些事儿干吗?”冉飞不由得好奇。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没找到解决的方式,肖寒悻悻地回了法医办公室。
十一点五十八分,巡捕房外准时响起了汽车轰鸣的声音。肖寒下了楼,发现大家都走了出来,并不是有多欢迎这位不速之客,倒是更加好奇这所谓的大人物究竟为何方神圣?
轿车驶进院中,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肖寒等人都熟悉的公董局办事员阿松,另外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白种人。
在法租界,外国人并不稀奇,关键的问题在于,肖寒没摸懂公董局的意图,为何会弄一个英国人来小东门管事?
阿松总共来过小东门三次,上一次还是送肖寒来就职。他将手里的公文包夹到腋下,赶紧上前两步,与冉飞握手微笑,这才说道:“冉探长,幸会幸会!”
冉飞礼貌地回道:“刘办事员辛苦。”
说话间,他朝后面看过去,问道:“这位是?”
阿松这才打个哈哈,朗声笑道:“看我这记性,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阿曼达•赫夫曼先生,局里新任的督察,将与各位共事一段时间。”
阿松刚说完,英国人便用蹩脚的汉语接道:“你们好,你们可以叫我赫夫曼,我来这里,是因为有一桩案子要办,事后便会离开,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肖寒明显看见冉飞松了一口气,如果赫夫曼不长待,海叔自然不会走,他是替龚振海捏了一把汗。赫夫曼和大家逐一打过招呼,这才由冉飞迎进了办公室。
阿松没坐多久,便起身离开。
赫夫曼是个急性子,马上与冉飞他们讨论了这次要查的案件。这是一桩失窃案,本来没肖寒这个法医什么事儿,但当赫夫曼说到骨雕时,她将自己抬起的脚步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原来,一个叫贝尔的英国商人在上海滩购置了一大批手工艺品,准备走水路运回伦敦,前日轮渡从公共租界起航,五个时辰后却停靠在十六铺码头,未承想,船上的东西已被洗劫一空!更加匪夷所思的是,整艘船的船员加贝尔的侄子在内一共十三个人完全不知所踪。
好在贝尔本人并没有在船上,贝尔最先找到的是英国领事馆。经他陈述,这一批东西里包含了各种瓷器、玉器、纺织品、木雕以及骨雕等等,总共价值290万英镑的东西,其中还有一条是维多利亚公主预购的狼骨项链。
由于案发在法租界,英国总领事伽卡斯只得致电法国领事馆,要求共同侦破此案,这才有了赫夫曼从一个翻译摇身一变成了督察的事情。而小东门是距离十六铺码头最近的巡捕房,自然落得此重任。
尽管赫夫曼说了这么多,冉飞却依旧毫无头绪,他不得不问赫夫曼:“赫夫曼先生,那你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什么,当然是把货物给追缴回来!对了,还有失踪的人。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对,就是这句话。”赫夫曼情绪激动地喊道。
他显然并不清楚办案的流程,这个督察的身份估计就是个“督”而已,只督不察,且只督冉飞。
冉飞皱了皱眉,又问道:“有没有关于案子更加详细的信息?”
赫夫曼摇了摇手,说道:“不不不,冉,我就是最详细的信息。”
谈到这里,冉飞无可奈何,只得招呼大家先填饱肚子,再作它虑。
小东门街就毗邻十六铺码头,冉飞安排龚振海带着小光头、谈天和奚奇一起四个有经验的人去查探,一来海叔对这一带比较熟,二来是怕人多打草惊蛇。
而他自己,则带着小五同赫夫曼一起去了黑市,肖寒却被命令留守巡捕房。
肖寒不乐意,非要一起去黑市长长见识,可刚要出发,舒清的电话便打来了。
肖寒问道:“四姨,是有什么急事儿吗?”
只听电话里头舒清急急忙忙地说:“小寒,王月来电话了,说是今天早上又收到了东西,她想请你去一趟。”
王月又收到了东西?肖寒立即警觉起来,并说马上过去。倒是舒清,她让肖寒待在巡捕房不要动,她亲自过来接她。
果然没过多久,舒清便到了,开车的自称是紫云商号的老板,肖寒也没多问,而是直接上了车,一起朝四马路王月家去。
王月正等着他们,看样子她比昨天憔悴了许多。
肖寒一进屋就瞧见了她家茶几上的托盘,托盘还是昨天摆放的那样,只是其中多了一串手链,指骨手链。
肖寒突然想起之前赫夫曼提过的狼骨项链,难道就是这样的?
她将目光看向王月,问道:“月姐,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月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痛苦,虽然只那么一小下,但还是被肖寒注意到了。
“昨天你们走后,我也就随即出了门,等我从布道街回来,托盘里忽然就多了这样东西。我想起你给我说这有可能是人骨做的,我动都不敢动,但是一个人在家,越想越害怕,这才叫了你来。”
“你问过周围的邻居了吗?昨天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来过?”
“没有,他们都说没有。”王月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还夹着一丝战栗,看来被吓得不轻。
“月姐,你别怕,我不会坐视不管。只是,我需要你把所知道的情况全都说出来。”
王月猛地抬头:“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吗?”
肖寒看她一眼,并鼓励着她:“你必须把情况全都告诉我,这样我才能帮你。再说,你也不希望这些瘆人的东西终日缠着你吧?”
王月看了看舒清,又看了看托盘里的东西,这才缓缓开了口:“是这样的,我丈夫赵洋六年前去世的。”
听王月提起她丈夫,舒清禁不住问道:“这怎么还与赵老师扯上关系了?”
王月点点头:“有些事情我没告诉过你,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说……”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赵洋去世的时候正值夏至,天气太热了,我怕尸体发臭,便早早将他安葬了。”
“这个我是知道的,当时你将他埋在了天马山。”
“嗯,这几年吧,每年他的祭日我都会去扫墓,唯独去年……我去了之后才发现……发现他的墓被人掏空了,唯留个空冢在那里!天马山那边方圆十里都没有人家,我也无从问起,只是感觉这事儿既蹊跷又让人害怕。
王月的身体绷直,声音也变了,似乎这事儿对她的打击很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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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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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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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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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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