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舟心中思量万千,一时没有察觉,等看到采绿红着眼无声哭泣的时候,方才惊讶:“采绿,你这是怎么了?”
采绿一下哭出声来:“公主……您这是何苦?边塞苦寒,南岳更是不开化,奴婢便是跟着您吃糠咽菜又何妨?何必豁出性命去博这样一个前程?”
她已从小瑞子那里得知了真相,知道叶轻舟不过是表面看着风光,实则已经行走在风口浪尖,如同刀尖跳舞,一不小心便会失了性命。
天家亲情凉薄,皇帝和皇后怎会轻易对她宠爱有加?
叶轻舟知她是好意,心中一暖,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死的。即便我死了,也会安顿好你们,不让你这小丫头陪葬的。”
采绿更是哭得大声:“公主,奴婢愿追随您生死!”
“好了,快起来。”叶轻舟失笑:“怎么就死啊活的了,本公主如今身份地位不同,你这丫头切莫失礼。”
采绿无法左右她的决定,也知道事情已经发生,接下来只能谨小慎微,哭也无用,便慢慢歇了声音,动作迟缓地收拾起物件来。
其实也没多少要带的,拂柳轩窄小,叶轻舟不得皇帝待见,从无赏赐,还能有什么好收拾的。
午后,便有皇帝口谕传来,同意了皇后的请求,把叶轻舟记在中宫名下。
此后,再无人记得李贵人这枚太后的棋子了。
叶轻舟当晚就搬进了坤翎宫,住进了偏殿,她如今十四岁,只待明年十五及笄,便能拥有自己的宫殿。
皇帝当晚也来了坤翎宫,皇后特地把叶轻舟叫上,三人坐在一桌吃饭,表面上来看,倒也算融洽亲近。
皇帝吃饭没有声响,不动声色打量着叶轻舟。
见她举止有礼,神态端庄,心中稍稍宽慰,倒也不打算为难她。
用过饭,皇帝考校叶轻舟的学问,听她对答如流,还有些自己的看法,更是松了口气。
好在,不似她的生母那样粗鄙。
“你这话乍一听有道理,却是歪理,经不起推敲。”皇帝饮了一口茶:“平日跟着你母后多习字看书,万不可做粗鄙无知之人。”
叶轻舟乖巧点头:“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此后数月,后宫风平浪静,前朝却暗潮汹涌。
边境战事愈发焦灼,戍边大将不敌南岳铁蹄,一次追击途中被诱敌深入,所带两万大军全军覆没,将军也被斩首,头颅至今悬挂在南岳的城头上。
皇帝勃然大怒,连下三道圣旨诘问戍边守备及太守,同时紧急召见军机大臣、内阁密会,文武百官噤若寒蝉,一时间风声鹤唳。
皇后焦急地在殿内来回踱着步:“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可除了反复焦灼,也只剩下求神拜佛,别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叶轻舟看得叹气,但并不想参与,更不想在这个时候揽事上身,只是分外焦心沈慕清的行踪,不知他有没有被派上战场,是否有受伤。
晚些时候,大皇子叶云锐来给皇后请安。
他器宇轩昂,神态凝重,阔步走进来,屈膝给皇后行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忙扶住他,拉着他坐下,一叠声道:“别拘虚礼了,快坐下,情况如何?”
叶云锐摇头:“不太妙,父皇焦头烂额,近日只怕心情不虞,母后您要多加注意。”
“母后知道。”皇后心下宽慰了点,转念还是忧愁:“此战也不知何时能结束。”
叶云锐道:“母后,儿臣今日是来辞别的,我已向父皇请命,亲率大军奔袭边疆,誓要守卫我青川河山,赶走南蛮!”
皇后一惊,紧紧抓住他的手:“我的儿,你为何!”
她急得差点哭出来:“你是嫡长皇子,快要行冠礼的人,那么多皇子,谁去也轮不到你!若你有个差池,为娘的要如何自处!”
见她如此,叶云锐也动容,他眼眶微微发红,但还是宽慰皇后:“母后请放心,云麾将军沈慕清也随我一同前去,他当年在边疆一战成名,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父皇钦封赐字,不会有失。”
坐在窗外绣花的叶轻舟手指一顿。
皇后却放心不少:“原来是沈将军,既是如此,你便好生倚重他,万事切记不可冲动,你稳坐军中,不可上阵杀敌。”
叶云锐点头:“父皇的意思也是,儿臣主要是稳固军心,打仗谋略自有一干大臣。”
母子两人推心置腹,说了好些体己话,叶云锐用了晚膳方才离去。
叶轻舟没有出现在晚膳上,让人传话说自己不舒服,实则在思考如何出宫。
皇后也不太在意,顺口提了一句叶轻舟,将当日为何认下叶轻舟的原因告知了叶云锐。
叶云锐心中更是安定不少:“母后,既然如此,尚有和亲这条退路可走,万事切莫过于焦心。”
皇后应了,殷殷切切将他送到宫门口方才回来。
叶轻舟当晚就泡了半个时辰冷水澡。
次日一早也没去给皇后请安,皇后不在意,随口问了两句,听闻只是感染风寒,叫秋华请了太医,便作罢了。
叶轻舟却一病不起。
短短数日,整个人好似消瘦下去,脸色苍白如纸,憔悴无比。
皇后见了吓一跳,战事如今还说不好,生怕她有个好歹,日后无人和亲,立刻要太医院来回话。
叶轻舟却挣扎起身,柔弱道:“母后,不必忧心,儿臣无碍。只是儿臣心系边疆,却又无法上阵杀敌,惭愧内疚不已,这才久病不愈。”
“好孩子,你这是何苦。”皇后摸不准她的心思,但面上还是拿捏起无奈的表情,叹气道:“自有你皇兄领兵前去,数日后便要出发,你若心中挂念,便快好起来,去佛前日日给他上香祝祷便是。”
叶轻舟颔首道:“母后说的正是。儿臣一介女流,也不能抛头露面,只是只在宫中参拜,不够虔诚。儿臣请命,愿去鸿雁寺长住,日日烧香拜佛,手抄经书,为我青川子民祈福祝祷。”
鸿雁寺是青川的国寺,通常用来祭祀参拜,百姓们少有踏足,算是皇家独有供奉,她身为公主,为国祈福去那里,倒也算合情合理。
皇后沉吟片刻,答应下来:“难得你有这份心意,便去吧,也正好将养身子。”
叶轻舟知道,她当然不会拒绝。如今正是要多渲染她公主身份的时候,若自己表现得忧国忧民,更为日后和亲打下铺垫,也不让皇帝、皇后的名声难听。
她病了多日,送来的药都是倒掉,泡了好几个冷水澡,总算有了成效。
采绿的手脚很快,当天上午就收拾好一切,看着叶轻舟面带笑意的样子,不由问:“殿下,真的只带奴婢和小瑞子吗?”
叶轻舟看了眼正帮着打点行囊的秋华,淡声道:“既是祈福祝祷,也是一种修行,佛祖观音面前,岂能过于奢靡?本宫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带那么多随从做什么。”
采绿点头应是。
秋华见一切井井有条,便不再多问,朝叶轻舟行礼道:“公主殿下,此去鸿雁寺寒凉,您多注意身子。”
“嗯。”叶轻舟颔首:“秋华姑姑回去吧,我便不与母后辞行了,午膳之后便动身。”
秋华点头告退。
鸿雁寺位于京郊颜明山上,地势高,丛林密,夏日凉爽,秋冬却极为寒凉,此处可真不是什么享受的好去处。叶轻舟自李贵人去世后,行为举止便叫人摸不透,众妃嫔素日见了,也都是客客气气的,今次听闻她要离宫祈福,倒是都送了些礼品来。
叶轻舟一一收下,选了些轻便值钱的物件,那些带有皇家标记的东西一概没带。ωωω.χΙυΜЬ.Cǒm
主仆三人轻装简行,只一辆马车,几个护卫,在第二日天黑前赶到了鸿雁寺。
鸿雁寺主持亲自开大门相迎,特地安排了一处僻静之地,院落清新雅致,供奉的是观世音菩萨,配备几个粗使洒扫的小沙弥,虽不算精致,但也面面俱到。
叶轻舟谢过主持,便在内室歇下了。
次日,她单独叫来采绿,密谈良久。
最终,采绿红着眼听她吩咐,穿上叶轻舟的常服,学习她走路的姿势,拿捏背影和举止行为。
如此这般,学习了三日,叶轻舟叫来小瑞子。
“我也不瞒你们,此番我借口来鸿雁寺,不是忧国忧民祈福祝祷,是我有事要离开。”叶轻舟看着采绿通红的双眼,叹道:“委屈你一段时日,我会尽量提早回来。”
她掩唇轻咳两声,之前的风寒还未好全。
采绿哭着问:“殿下,您身子好了再走吧?”
小瑞子却道:“殿下,奴才已按您的吩咐,查到大军启程的时日和路线。”
他从袖中拿出一卷信纸。
叶轻舟眼睛一亮,忙接过来。
采绿不知道他们私下有什么事情要办,只知道公主去意已决,便不再多话,沉默着收拾好行囊,又多放了些常备的药丸、药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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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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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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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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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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