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他无心皇位,不然这江山最后落在谁手上说不准呢!
他要查江州发生了什么事——被莫君羽一直苦苦瞒着——那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十天后,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原来,江州疫情、江州疫情,却远远不是一场‘瘟疫’能够说完的。
六月暴雨,江州大涝,几乎将江州城都淹了大半,可是当地官府却趁着朝廷新皇登基,无暇顾及偏远地区,把朝廷送来的赈灾粮侵吞一空,不仅不安置灾民,反而将灾民赶出了辖区。
至于泛滥的瘟疫是从何而起、又是怎么蔓延的,连回报的下人也说不清,只道当地环境十分复杂,恐怕连当地的人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青雪听了,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凝重起来,“那皇上还把我们派去江州,恐怕不只是为了救治疫情之事。”
莫君扬点点头不说话,显然在这一点上跟时青雪达成了共识。
两人均是一阵沉默,江州带回来的消息并没有让他们‘双眼清明’,反而把他们的疑惑扩大了。
江州地区的官员侵吞赈灾之物,肯定做贼心虚,想来也不会对朝廷派来的钦差有多少好感。
轻则阳奉阴违、敷衍了事;重则是百般阻挠,甚至还有可能会害人性命。
时青雪几乎都不敢想下去了。
曲月白此时的脸色也不好看,主动请缨:“不若让我再带人前去江州一探虚实,等探明真相,你们再来,也不用什么也不知道而被人钻了空子。”
莫君扬沉思片刻,摇头,“不行,这事我已经拖了十天,皇上肯定不会再允许我们拖下去的。”
就算曲月白再本事,光是这江州一来一回的路程都要十天,真要等曲月白查明真相,没有小半月是不成的。
曲月白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由得气道:“啧,皇上可真是好情谊,说是信任您,要您去送死的时候却也一点都不含糊啊!”
这是妥妥的诽谤君王,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了,绝对是杀头大罪。
但莫君扬自诩暮雪院被他调教成铜墙铁壁,不担心消息外泄,只是淡淡瞥了曲月白一眼,并没有说他什么。
只道:“总之你先安排下去,后天我与青雪启程。”
“我也要去。”曲月白哪里放心莫君扬只身入陷境,执意要跟去。
莫君扬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留在王府,子朝子夜跟我去就行了。”
曲月白见莫君扬主意已定的样子,知道对方是不会给他转圜的余地,可他还是不放心啊!
他转头看向了时青雪,声音柔和地劝道:“六娘刚才也听说了江州现在是什么样的光景,你们现在前去也是‘两眼一抹黑’,不若带上我们,不才还是有几分本事,而且人多力量大……”
这一番话,简直可以算得上曲线救国。
想要借着时青雪对莫君扬的影响力,往严重的说,就是利用时青雪来要挟莫君扬。
与莫君羽之前在上书房那番行径几无二异。
曲月白唯一高明的地方就是当着莫君扬的面,坦坦荡荡地说出这番话。
就算是算计,也不会让人厌恶,倒更让人感受得到他的无可奈何与忠心耿耿。
可时青雪比他更无可奈何啊!
她对曲月白的印象很好,对方难得求她,她自然不愿意驳了对方的面子。
可是……
莫君扬现在的话就算不是金口玉言,也是有分量的。
他才刚说了不让曲月白跟去,结果青雪一求,就马上改口。
那就是朝令夕改,莫世子的面子要往哪儿搁啊?
时青雪同情地看了曲月白一眼,狠下心拒绝了曲月白的请求。
比起这个,她还是更在乎莫君扬的颜面。
况且,江州之行险是可能很险,但若是因为险就止步不前,亦或者瞻前顾后,也没这个道理。
时青雪见曲月白的脸色有些难看,试着安慰道:“曲先生,君扬什么本事,难不成您还不知道。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要聪明,现在又知道江州水·很深,肯定会加倍小心,你还不相信他的本事吗?
再说了,您是君扬最信任的人,他留您在京都,必是要委以重任。这肯定也是没了您就办不好的事情,先生又何必执着于在何处履行自己的职责呢?”
一番话,把曲月白好好恭维了一下。
既说明了莫君扬肯定不会贸然犯险的事实,又表明了主子这样安排的道理。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哪怕曲月白是个犟驴子,也得被说动了。
更何况他本就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刚才也是脑子没转过弯来,只想着一股脑跟着莫君扬就不会让对方犯险。
可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念头多少有些可笑。
曲月白一个文官,嘴皮子利索,但能文不能武——谋略上还未必比得过莫君扬——真跟去了,难不成还要莫君扬关键时刻为他挡刀子吗?
他顿觉羞愧不已,同时又忍不住多看了时青雪几眼。
曲月白对时青雪一点都不陌生——从前他家主子跟踪癖发作的时候,安排去记录时青雪一言一行的人选还是他挑的——在这以前他对时青雪的印象也经历过一系列变化。
大体是这样子的:
花瓶——漂亮可爱的花瓶——总爱惹麻烦但挺讨人喜欢的花瓶——主子唯一要的花瓶……
这番变化的原因并不复杂。
曲月白见自家主子为了一个女人费尽心机还惹了一身麻烦,自然有些微辞,但他万事以莫君扬为先,所谓的‘微辞’也抵不过莫君扬的喜欢。
说到底,他自始至终也只是把时青雪当作了莫君扬的附属,一个女人而已。
用花瓶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至于其他形容词,也全看莫君扬的态度。
可知道现在,他终于开始正视时青雪了。
这个女人心思细腻,舌灿莲花。
必然是看出他刚才的利用之意,却不生气,反而温声细语地开解他,避开足以让他难堪的事实,又说明了道理,让他恍然大悟起来。
这番本事,反正曲月白自认做不到。
更遑论时青雪为了他们的用心良苦呢!
曲月白一边想着,看向时青雪的目光也变得热切了些。
然而没等他说什么,莫君扬就一下子站到了两人之间,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曲月白的视线。
“你可以走了!”
忠心•曲月白:“……”
摔!
他只是想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敬佩,完全没有想过打时青雪的主意好不好?
莫君扬用得着防得那么严实吗?
如果真的担心,何不找个笼子把时青雪装进去,这样就其他人都看不到了呢!
曲月白忿忿不平地想,却不敢口无遮拦地说出来。
他怕他说出来,不按常理出牌的莫世子真的对‘囚禁恋’动心……
曲月白被自己的想象激起一身鸡皮疙瘩,都不愿意搭理莫君扬这个‘醋缸’,直接转身走了。
时青雪没有发现两个大男人的小动作,还以为曲月白被自己的话气走了,不免有些尴尬无措。
她惴惴不安地问莫君扬:“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莫君扬回过头,眼眉间荡出温柔,“自然是没有的。”
时青雪狐疑地看着他。
“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要聪明……”莫君扬忽然重复了句时青雪刚才劝曲月白的话,直把时青雪羞得满面通红。
时六娘的本意只是想要让曲月白放心,不假思索就说出来了,可现在听莫君扬一说,她刚才那番话……跟表白无异了吧?!
偏偏莫君扬好像没有看到她的害羞,感慨良多,“我倒是不知道你对我的看法那么高……”
她鸵鸟地低下头,嗫嚅道:“你本来就比我们都聪明。”
她刚才说的都是她的心里话,没想到竟然被男人揶揄了,早知道她就不说了!m.χIùmЬ.CǒM
时青雪有些忿忿不平,干脆转过身不搭理莫君扬。
可莫君扬刚知道心爱的人如此看好自己,心里欢喜得很,哪里容许时青雪逃了。
二话不说就从身后揽住了时青雪,两人的气息紧贴,近得没有语句。
莫君扬紧紧抱着他的大宝贝,声音沙哑,“青雪,青雪,我只是……很欢喜。”
时青雪的脸都热得发烫,耳朵也被热气熏得红彤彤的。
她想要去挠,又觉得这样的动作更加欲盖弥彰。
左想右想,她心道:反正他们都已经心意相通了,再遮遮掩掩地像什么样呢?
便强忍住羞涩,细声开口:“你欢喜,便好。”
说完,她实在不自在地很,没过一会儿就忸怩地从莫君扬的怀抱中退出来。
青雪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问:“我们马上要去江州了,还是先讨论一下这次的行程吧!别耽误了正事呀!”
莫君扬哪里看不出时青雪想要转开话题,但他向来宠溺自己的未婚妻,不仅不揭穿,还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好,我们讨论行程。那你有什么想法呢?”
时青雪的眼睛一亮,里头如星辰璀璨,说话的声音清脆动听,“江州之行,要么不干,要么就干一次漂亮的。”
莫君扬直直地看着时青雪生动的容颜,心情很好地答应,“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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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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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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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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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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