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殊把问题抛给她,众人才注意到一直沉默不语的周氏。
周氏她被姚殊清冷冷的视线看着,才哑着嗓子,开口问:“大嫂让我说什么?”
那声音沙哑破碎,像是声带经过长时间哭嚎过后,完完全全磨损坏了的,与往日嚣张尖利的声音全然不同了。
姚殊记着周氏当日是如何跟着林老太作妖,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的,是以对今日周氏的下场提不起半点同情。
她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冷声问:“你们三个今日过来,是来找麻烦?”
林老太正想说话,却被三儿媳妇按住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只见周氏面容枯槁,哑声道:“老三在外面欠了赌债,家里已经一个铜板也拿不出了……如今他躲了出去,赌场的人把我男人和阿爹都带走了。”
姚殊冷冷地听着,一言不发。
周氏抬头,眼底一片寂然,用不带一点恳求神色的眼神说出了今日的请求:“想请大哥大嫂帮帮忙……”
她的肚皮高高隆起,整个人又极瘦,仿佛周身的生气、整个人的营养,全被肚子里的孩子夺去了一般,灰败枯槁到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世人都同情弱者,又何况这样一个挺着大肚子、摇摇欲坠的孕妇。
只是想想她从前的尖刻、对小姑子的欺辱,就连姚家两个嫂嫂也不想与她多说……
姚殊见她不哭不闹,像是能说话的,便道:“当日你在家,也听到了,林桡并不是林家亲子。如今我们已经分出来单过,阿桡每个月还会补贴林家十两银子——便是这样,你们也不能知足?”
她原以为这番话会让周氏有所触动,谁料她双眼直愣愣的,还是那副模样,瞧着姚殊道:“请大哥大嫂帮帮我们……”
姚殊心里有气——
林家这群牛鬼蛇神,就没有一个能听懂别人话的!
她皱眉,厌恶道:“你也不用做出这样一副样子来。当日我身怀六甲,你是如何对我的?更别提当日产子——我生三宝本就是难产,不请大夫便也罢了,产后当天,是谁逼着我下炕做饭?是谁说,不做活便没有饭吃?”
姚殊看着她,又是恶心又是不耐:“如今你自己尝到苦头,又来求昔日被你折磨得差点丧命的人?”
周氏的眼睛里慢慢蓄起水汽,脸上的神色也不一样了。
她胡乱辩解着:“不是,不是我……是婆母要你去做。不是我……”
姚殊冷笑,已经不想同她多说一句。
林宏媳妇嫁到林家不久,是不知道这段往事的。
她知道王氏折磨二儿媳妇,之所以不插手,是觉得周氏是个外人……
更何况王氏整日贱人、偷汉子地骂,她只当周氏做了什么对不起林家的事。
可如今知道姚殊当日也是被这样对待的,她心中不由抖了抖,看向林老太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婆母是他亲姨母……她应该,不会这般对她吧?
林家这几人如何心思各异,姚殊并不关心……
她缓步走到林老太跟前,又微微弯了些腰,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地上形容狼狈、已经没有力气撒泼的王氏,冷声道:“今日若来要钱,一分没有。你们走不走?不走我叫人来送你们走。”
可怎么送,姚殊自己说了算!
林老太咬着牙,一双小眼睛里射出凶狠、仇恨的光,“姚殊!你就不怕我去告状?!告到县太爷那里去,就告你们不孝!还想当官?!告到你们身败名裂,统统被丢进大牢!林桡在族谱上还是我儿子,我活着一天,他都要给我养老!”
姚殊不能理解王氏的恨意从何而来。
她和林桡本就不亏欠林家,反而是林家害了林桡的父母、让他在冷漠畸形的环境下长大!
姚殊一句话都不想同这些人多说,淡淡道:“你去告吧。尽管告去。林桡上次回家,已经在族里除了名——我看你如何告的我们身败名裂。”
王氏目眦欲裂,那眼神恨不得将姚殊生吞活剥了一般。m.χIùmЬ.CǒM
姚殊刚要直起腰来,却听姚大嫂惊呼了一声:“拦住她,快拦住!”
只见原本不声不响的周氏,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院子里的井边,半个身子已经伏在了井沿上。
王氏见状,尖声叫道:“跳!跳下去!我倒要看看,今日若闹出了人命,姚殊这小贱蹄子会不会一命偿一命!”
大着肚子的孕妇颤颤巍巍地直起来上半身,眼底里的灰败被同样的疯狂之色覆盖,也不知从哪里迸发出的力气,就要翻身跳到井里去。
姚殊呼吸一紧,正要上前去救人,却见原本守着门的姚二嫂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牢牢抱住了周氏的腿。
周氏上半身已经倾进了井里,高高隆起的肚皮按在井沿上,疼得她满头冷汗。
好在姚家的井沿砌得很高,为的就是防止小孩子玩耍,好奇要翻过去。
周氏本就没有多少力气,只趴在井沿上,想上也上不去。
姚大嫂也被这变故惊得冒了一身冷汗,连忙跑到井边,帮着姚二嫂一起把人给拉了回来。
只见周氏坐在井沿下,枯败的脸上露出骇人的笑,嘶哑着嗓子喊道:“活着有什么活头,倒是死了,你们这群人都别想好过!”
姚家两个嫂子都吓坏了,姚殊也被气得混身发抖——
若今日真被她投了井,别说林桡这一辈子都毁了,便是姚家的人,也都脱不了干系。
姚殊心一横,从柴房扯出来捆木头的粗麻绳,把周氏的胳膊捆了起来。
她对姚家两个嫂嫂道:“大嫂、二嫂,把她带到我往日住的卧房里,看着她,在我带人回来之前,不许她死!”
姚大嫂和姚二嫂不知姚殊如何打算,却也只能听她的。
姚母听见动静跑了出来,瞧见几人站在井边,又是哭喊又是惊慌的,也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这好端端的,有什么事情不能一件一件解决,竟还要跳井?!”
姚殊见姚母还想着同这些人讲道理,不由摇头道:“阿娘,别说了。正好你在,你看着老二媳妇吧。”
林宏媳妇已经被这一场变故吓傻了,瞪着眼睛、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姚殊一手拉住林老太膈人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往柴房的方向去。
一边对林宏媳妇道:“跟上!别让我绑你!”
林宏媳妇被这骇人的眼神一瞪,身子凉了半截,一声不敢吭地跟着走了。
姚殊看着娇弱,手上力气却比林老太大的多。
老婆子被拽得跌跌撞撞,一边叫骂,一边想要动手,却被姚殊绑了胳膊。
她将两人带到柴房,冷声道:“老实待着!我看看你们敢不敢像老二媳妇那样寻死。若是死了,倒也有骨气些!”
说罢她理也不理会林老太尖利的骂声,“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姚母已经带着周氏进了屋,姚家两个嫂嫂走上前来,看着姚殊把柴房的门上锁。
姚大嫂提着一口气的心终于慢慢松了松,道:“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好在人救下来了。”
姚殊心中气极,又有些愧疚:“今天怪我!要不是大嫂细心、二嫂机敏,真让她寻了死,家里只怕也会被狠狠拖累……”
姚二嫂摇头,安慰道:“一家人,不说那么多。都这个时候了,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处理吧。”
姚殊深吸一口气,眼神慢慢镇定下来,开口道:“大嫂二嫂莫慌,这事我来处理。”
姚殊身上的沉稳之意慢慢安抚了姚家两个嫂嫂。
她们知道小姑子是个有主意的,只是不知,她会怎么处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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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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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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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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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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