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望着儿子的身影,脑子里却一直回想着方才和阿志的对话。
她清楚地记着原书中林志的下场。
林志很聪明——
他没有靠父亲的地位,而是自己通过科考,入朝为官。
明面上看他与林桡一文一武互不干涉,可实际上林志作为林桡的长子,自然可以随意动用父亲的人脉。
他借助父亲在军中的势力,一步一步扎根朝堂,获取信任、玩弄人心,最后竟还与异族暗通款曲,最后以通敌卖国之罪被五马分尸。
姚殊读到描写林志下场时,一面不喜他的所作所为,一面又同情他的经历……
从小到大林志相依为命的,就只有弟弟和妹妹。
林志恨镇守边关、对他们不管不顾的父亲,恨这个诡谲虚伪、豺狼四伏的朝堂,恨身为尚书之女、始终高高在上又暗中打压他们的继母。
林志每日上朝,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笑脸相迎,可只有林思明白,哥哥的心已经被仇恨扭曲。
她坐上贵妃之位,就是为了帮助哥哥报复——报复命运的不公,还有造成这不公的人。
姚殊只要一想到原书的结局,心里就止不住的恐慌。
就这样心神不定地过了一整日。
等晚间孩子们都睡了,林桡归家,姚殊才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林桡刚到家还在换衣服,便瞧出了姚殊的异样,不由问她:“今日有什么事情发生?”
姚殊从衣柜里取出一身干净的中衣,递给林桡,脸上还带着会挥散不去的烦扰之意,低声对林桡道:“今日大哥过来了,说林宏已经被带回了家。”
林桡一愣,眉头微微皱起,安抚姚殊道:“阿殊,林家的事我来处理,你不要沾手了。”
他早该想到,姚殊也是讨厌那一家子的。
可姚殊却摇了摇头:“不是因为林家……”
她难得有这样愁眉不展的时候,林桡换好了衣裳,和往常一样,坐在了油灯下,对她道:“过来,我们聊聊。”
姚殊顺从地坐在了他身边,只听男人用低沉好听的声音问:“怎么了?不开心?”
男人身上传来熟悉的气味,他神情专注,用包容理解的眼神看着姚殊,让她感受到一种熟悉的安全感。
仿佛在他身边,就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她微微垂下眼,轻声道:“今日还跟大哥聊了不短时间,问了问孩子们的情况……有些担心罢了。”
林桡干燥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姚殊心中稍安,神情也缓了几分,又听他问:“怎么了?”
男人带给她温暖安全的感觉,使姚殊心中的不安、对发生在孩子们身上之事的愤怒,还有担心孩子们会走上原路的惶恐全部倾泻而出,让她一下子红了眼圈。
她嘴唇动动,又张了张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林桡见状,倾身上前温柔把她抱在了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低声道:“阿殊,别急,我在你身边。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
半晌,她罕见的带着些脆弱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闷闷的:“大宝二宝从前吃了很多苦头,我担心会对两个孩子以后有影响……二宝还小,反倒好些,我不放心的是大宝。”wWW.ΧìǔΜЬ.CǒΜ
林桡眉头轻皱,一时间不能理解姚殊话里的含义,只耐心地听她说下去。
“大哥说阿志刚到姚家时像只扎人的刺猬,浑身带了刺,谁也不能亲近,到后来才慢慢地好些……可今日我同他说话,发现他还是原来的样子,不交亲密的朋友、不信任除了亲人以外的人。”
“我觉得自己做的不够,明明是他的母亲、最亲近的人,却始终不了解他的想法。直到今天才知道……”
“大宝还说想去京城,天子脚下可以接触不一样的人和事,他不想一门心思做学问。你说,他心中成算是不是有些多?大郎二郎比他年纪还大些,可都没有想过这么多。”
她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苦恼,可是林桡不知为什么,却总想发笑。
他听这妻子的话,心里也涨涨的,可觉得这样的姚殊可爱极了。
他拉开姚殊,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担心的就是这些,嗯?”
姚殊抬眼看他,仿佛写满了疑问,在问他:“难道这些还不够?”
林桡轻笑出声,打算把姚殊心里的结一个一个解开。
“阿殊,你有想过为什么阿志说,不肯一门心思做学问?”
姚殊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缓缓道:“不管是余枝,还是谢谦,他们本就是读书人,也见过不少人——他们对阿志的认可,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姚殊不解:“说明什么?”
林桡看着姚殊:“阿志和别的孩子是不一样的。对他而言,读书并不是需要费心费力才能做好的事情。况且……学而优则仕,不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吗?你又担心什么?”
姚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的担忧,在这个时代读书人向往朝堂很正常,可是她偏偏害怕,害怕阿志走上原来的老路。
又听林桡接着道:“阿志不喜与旁人过于亲近,阿殊,你要知道,我也是这样的,这不是什么毛病。”
姚殊突然抬头,不自觉咬了咬下唇,艰难道:“我没有要说你的意思,你很好……我是觉得,阿志的戒备心太重了,这样,这样不太好。”
林桡摇了摇头,不赞同姚殊的看法:“千人千面,即便你是阿志的母亲,也无法干预他的性格。我知道你喜欢藤儿,可他被保护着长大,没有经历过一点苦痛,自然对所有人抱以善意。阿志是不一样的,他经历过。”
说着,林桡让姚殊看着自己的眼睛,认真道:“但这不是你的错。”
他的话让姚殊沉默了。
她开始苦苦思索,自己是不是对这件事情反应过度了。
林桡见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心里已经放下了一半,摇了摇头道:“你这是关心则乱。我看阿志好好的,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也不会对他有不好的影响。”
姚殊“嗯”了一声,原本蹙起地秀眉毛也慢慢地,平缓了下来。
林桡轻轻点了点姚殊的鼻尖,看着她莹润的脸颊上愁绪渐褪,笑了笑。
半晌后,姚殊突然开口,声音有些闷:“阿桡,你在旁人眼中或许难以接近,又冷淡无情,可在我看来你是不一样的。你懂得关心我、很体贴,一点也不冷漠。我在想,若林家不是那般对你……”
她的话没有说完,林桡突然唤了她一声:“阿殊。”
他脸上的神情不似方才的温存,而是染上了淡淡的阴影。
姚殊不再开口了。
两人有片刻的沉默,姚殊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道:“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个。”
林桡原本面向姚殊的脸偏了过去,半边浸入了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让人瞧不清楚模样。
他哑声道:“没什么,早些歇息吧。”
说完男人站起了身,去院子里打水洗漱。
姚殊懊恼地握了握拳——她明明是在跟他说阿志的事情,怎么就莫名其妙又说起了林桡?
任何人都不愿意听到旁人假设自己会是另外一种样子吧?
更何况,说这话的还是自己的枕边人……
等林桡洗漱完了回来,他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失态全部是姚殊自己臆想出来的,他只不过是简单结束了话题而已。
两人吹灭灯上了炕,姚殊心中懊悔,知道林桡不想再谈起方才的话题。
可她明明已经道过歉了,还能怎么做?
见林桡无言,姚殊只好闭上了眼睛。
两人一夜无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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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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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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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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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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