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五一十的答道:“在家中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该考的书目在脑子里,倒也不用再看书。”
姚晁俊朗的脸上剑眉微挑:“哦?余兄弟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小书生记忆力是比寻常人好上许多,可他却是惯爱谦虚的人,只摇首道:“并非过目不忘,只是熟悉而已。科举考试涉及的书目不多,就那么几十本,看多了便也记住了。”
敢说出这样话的人,都不是靠纯粹的“多读多看”记住的——试想几十本书目,要读上多少遍,才能把书中所有的文字都印刻在脑子里?
姚晁拾起心思,又温声开口:“这几日事务繁忙,没能顾得上你,家中冷锅冷灶的,让你连饭都吃不好,是我的疏忽。书房用得可还好?纸笔够么?”
余枝心中一暖,忙道:“够用,够用。二哥言重了!您肯把宅子出借,让我一个外人有安身之地,便已经是对我最大的照顾了。”m.xiumb.com
在姚殊出生之前,姚晁一直是家里最小的那个,也从小被大哥照顾着长大。
后来有了个妹妹,成了两个兄长一起对小妹关怀备至,姚晁早也习惯了照顾别人。
他语气和缓,俊逸的五官在橘色暖光下犹显和煦:“这有什么。阿殊说把你当作弟弟来看,你便也是我的弟弟。哥哥看顾着弟弟,天经地义——况我只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呢!”
这一席话说的余枝心中是又酸又涩,他抬起头来,看着姚晁的眸子,认真道:“我是家中独子,总共就得了堂兄弟几个,自小一起长大,如今却因为一个科考撕破脸皮……二哥,我们虽是萍水相逢,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可不管是姚姑娘,还是林大哥也好,都对我照顾良多。我心中……着实感激不尽,无以为报。”
兔子一样的少年人鼻腔发涩,又悄悄红了眼睛,还寄希望于能被昏暗的灯光掩住。
姚晁眼尖,哪里瞧不出他异样的神情?只是碍于少年人面皮薄,故作不知罢了。
他温声开导余枝道:“你涉世不深,一个人在外面,遇到些磕磕绊绊是正常的。再说了,从古至今,哪户人家没出过些兄弟阋墙的事情?日后擦亮眼睛,长些心眼,便是了。”
余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看气氛有些沉重,姚晁便笑着说:“不是还未用饭?过会儿阿桡和阿殊会带着孩子们过来,咱们今日好不容易人齐,也聚上一聚。余兄弟会喝酒么?”
余枝滴酒不沾,见他问了,忙摆手:“在下闻着酒味就晕,从未喝过。”
姚晁哈哈一笑,又与余枝闲聊了两句,估摸了一下时间,道:“我在巡捕府上待了十日,身上都要长毛了……你且稍稍坐一坐,待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想来阿殊他们也该到了。”
他一贯喜洁,这些天出了不少汗,夜里却只能用湿布巾擦身,当真难受极了。即便今日事情没有处理完,姚晁也想着该回家好好洗个澡了。
余枝闻言,忙道:“二哥自便,不用管我……我再看会儿书。”
姚晁瞥了一眼桌上翻开的一本山河志,便提醒他:“离灯近些,莫看坏了眼。”
见余枝乖顺地点头,他笑了笑走出书房,烧水去了。
……
等姚晁泡完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神清气爽地走出来时,姚殊几个已经到了。
前厅里灯火通明,姚殊和林桡低声说着什么,阿志有一下没一下推着三宝的摇篮哄他,阿思则乖乖坐在椅子上,同余枝一起解九连环。
远远瞧见了姚晁,姚殊笑着招呼他:“二哥,就等你了!快些过来。”
阿思尖叫一声,跳下了椅子,“登登登”小跑着冲了过来:“二舅舅!二舅舅。”
姚晁露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笑,把外甥女儿捞了起来,抱在臂弯里,温声问她:“二宝,好些天没见舅舅了,想舅舅没?”
小姑娘亲昵地蹭了蹭姚晁的侧脸,甜甜道:“想!”
姚晁抱着穿着一身粉嫩的阿思上了桌,笑道:“今日这餐倒是十分丰盛——这是百味楼里的饭菜?”
姚殊把碗筷摆好,又把汤锅上的盖子打开:“二哥眼力不错,正是百味楼的。阿桡回来的时候正好我们娘几个还未做饭,便让他去酒楼打包了些饭菜。”
林桡回应姚晁的目光,也点头道:“百味楼老板便是江苏人,听说了余枝住在我们这,还专门开火给做了几个菜。”
青桐镇上本地人都十分淳朴,生活也悠闲,百味楼的老板在北地待久了,也沾染了不少北方人朗爽的脾气。
知道了余枝的事情后,还特特嘱咐了姚殊,若是余小兄弟想家了,便带他到百味楼来寻他。
瞧见余枝坐在一边略显拘谨的样子,姚殊便对依偎在姚晁身边的阿思道:“二宝跟余哥哥坐在一起,帮阿娘照顾他好吗?”
小姑娘乖乖地点头,被姚晁抱着放在了余枝身边,又听二舅舅打趣她:“余哥哥?是看人家好看,才厚着脸皮叫哥哥吧?那是余叔叔!”
阿思抬头,认真道:“哥哥叫余哥哥叔叔,我叫哥哥,余哥哥也答应了的。”
这一通哥哥叔叔下来,除了她自己,别人都绕晕了。
林桡坐在一旁,对女儿混乱的称呼也是十分无奈。
他招呼儿子道:“阿志,过来吃饭。”
三宝安安稳稳睡着了,雷打不动,阿志哄弟弟睡觉的任务完成,心满意足地在桌前坐了下来。
姚殊在一旁为众人填好饭,也坐了下来。
大家面前都摆上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姚晁笑道:“好了,咱们一家人吃饭,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也不必客气,开动吧。”
姚殊笑意盈盈:“二哥不说两句?”
室内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在橘色的烛光下,给人一种家的温馨感。
姚晁倒了三杯酒,把最少的那杯摆在了余枝面前,又递给林桡一杯,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举杯道:“阿殊和阿桡这些日子搬家事情多,我在巡捕府上又脱不开身,今日终于有了个松口气的时间,正好咱们余枝小兄弟也在——咱们三个兄弟碰一杯?”
二人举起酒杯,姚晁又添了一句:“余枝小兄弟若是喝不了,意思意思就是了。”
林桡也道:“二哥这些天辛苦了,我和余兄弟敬你。”
三人碰了一下,众人便开始用饭了。
饭间闲话聊了不少,姚晁和林桡喝喝酒,吃吃菜,照顾到余枝,也没有多喝。
姚殊对姚晁道:“二哥也有半月没回去过了吧?这些天大哥也要南下,若是你不忙了,便回家瞧瞧阿爹和阿娘,再说了,二嫂和二郎也该想你了呢。”
“这是自然,”姚晁点头,又看了一眼林桡,“等我和阿桡这边事情处理完了,就一起回姚家村去住两天吧。”
两个孩子也高兴道:“回去就春天了,两个表哥还说带我们去掏小鸟窝呢……”
姚晁看出余枝似有心事,稍一思索,便也明白了。
他举起杯来,跟余枝轻轻碰了一下,道:“余小兄弟不必担心,离春闱还有月余,不出意外的话,过几日你便能上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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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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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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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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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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