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瞬息万变,作为一个普通士兵,可以只管闷头拼杀;可作为一军统领,除了征战基本的素养之外,必须拥有最灵敏的直觉和最警觉的第六感。
将军最初也是因为他动物一般的警觉,才注意到他,最后把他放在身边慢慢培养。
若说方才姚殊的反应不太对,那么现在,他可以肯定的判断,姚殊在紧张。
姚殊没有反驳,她只需要看到男人洞察一切的眸子,便知道反驳没有用。
“你觉得我为什么紧张?”
她很聪明,把问题抛回给了林桡。
林桡慢慢皱起了眉。
他突然问了一句:“阿殊,你怎么不叫我夫君?”
姚殊也皱起了眉毛,学着男人的样子:“我从来没有叫过夫君。”
她知道林桡是在试探她。
可按照原身被家里宠坏了的性格,若她讨厌林桡,绝对不可能唤他’夫君’。
男人听了她的回答没有什么反应,姚殊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赌对了。
林桡的眼神深不见底,沉声道:“阿殊,你变了。”
姚殊把手上的白瓷碗放到灶台上,发出“咯哒”的清脆声音。
她不置可否道:“人不能有变化?”
林桡没有回答,只是步步紧逼,双眼一瞬都不眨地盯着姚殊的眼睛:“不。我是说,你不像原来的你。”
在这个时候,姚殊反而冷静了下来。
许是男人沉寂的深眸让她摒除了慌乱的情绪。
“林桡,你如果觉得我不是原来的我,那就需要证明我是另外一个人。可在证实到我的确是别人、查明那个身份之前,你又怎么能够确信,现在的我不是由原来的我改变而成的?”
姚殊的意思是,如果林桡怀疑她不是他的妻子,就去查明她的身份——
可是姚殊确信,不管林桡怎么查,她都只可能是姚殊。
因为世界上,本来就只有一个姚殊。
而如果林桡始终查不到另一个身份,就只能接受,现在的姚殊是改变了之后的她。
见林桡眉心的褶皱变深,姚殊笑了笑:“万物皆有因,行事必有迹。只要有人做了什么事情,只要用心去查,总能察觉到蛛丝马迹。你如果怀疑,就放手去查吧。”
她说完转过了身,开始用清水慢慢冲洗白瓷碗。
林桡定定地站在原地。
他诧异于今日自己的鲁莽。
他是一个能在两兵相接的战场上蛰伏一天一夜的人。察觉到了目标,可只要不是最佳时机,他便不会出手。一天一夜不休不眠又如何?只有在最有效、最确信的时候,他才会动。
并且一击必中。
可是今日他确实冲动了!
林桡思索着,如果姚殊是他怀疑的对象,他一定会先在暗中观察,发现对方的疏漏,找准对方的弱点——
而唯一让他惊动了猎物的理由,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根本不愿意让她成为猎物。
他可以怀疑她,可他不愿意接受她是另外一个人的可能。
他的敌人目前只有匈奴人。
而匈奴人根本没有可能不远万里地找出一个与姚殊一模一样的人,来假扮他的妻子。
“阿殊,你如果一直都是这般,该多好。”
男人留下低低的一句话,便转身出了厨房。
姚殊手里还拿着方才那只白瓷碗,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大意了!就不应该松口让林桡住在家里!
姚殊原以为能将林桡当作朋友来看待,没想到他竟如此敏锐——
今天他已经察觉了她的奇怪之处,接下来的日子,她还怎么跟他相处?
她一边洗碗,一边愤愤嘟囔:“真是的!这男人怕不是条警犬变的吧?刚才那副样子,真是恨不得把两只耳朵给竖起来……”
姚殊收拾完厨房,擦干手,进屋在梳妆台前取了一盒自己做的护手霜,正要擦的时候,阿思“噔噔噔”地跑了过来。
“阿娘!二宝也要擦香香!”wWW.ΧìǔΜЬ.CǒΜ
小丫头眼巴巴看着姚殊手上的盒子,伸出了白生生的一双小肉手。
姚殊忍俊不禁,从盒子里挖出一小块脂膏来,涂在阿思手上,又用掌心慢慢地融化、搓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桂花的香气,细细闻了,还有些淡淡的奶香。
这盒护手霜是姚殊过年的时候做的,主料还是孩子们平日喝的羊奶,加上姚母秋日里晒干的桂花磨粉,便成了平日做完家务用来擦手的脂膏。
姚殊给阿思擦完之后,小丫头美滋滋地把肉手举在眼睛跟前,乐道:“二宝的手也要像阿娘的手一样,又香!又滑!”
林桡听了女儿的童言童语,不由得下意识向姚殊看去,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正站在梳妆台前,两只手轻柔地擦拭着。
那双手他方才还见过,握着瓷碗,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瓷碗白些,还是她的手白些。
阿志越来越习惯妹妹变得臭美的样子,见她把手都举到了自己眼前,便敷衍道:“是是是,二宝的手最好看。”
阿思见哥哥夸自己,有些高兴。
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一下子严肃了下来,对林桡道:“阿爹,以后能不能你来洗碗——二舅舅说了,洗衣洗碗最伤手。在姥姥家,碗都是大舅舅洗的。”
林桡一愣,还没有明白过来为什么姚晁说了这话,却是姚峰洗碗。
姚殊“噗嗤”一笑,对阿思道:“以后少听你二舅舅胡说八道,没见你二舅妈都不理他么!”
小女孩想都没想,为自己最喜欢的舅舅辩解:“二舅舅说的是对的!”
她小小年纪,哪里知道对错,无非是姚晁说什么就是什么。
姚殊只当阿思在说孩子话,没想到林桡却对她说:“日后,家里的脏衣服和碗筷什么的,只要我在家,便都我来洗吧。”
她愣住了,方才两个人还在冷战,怎么现在,林桡好像要把那事揭过去,不想再提了?
姚殊下意识地拒绝道:“不用,这点小事……”
林桡却摇了摇头,视线放在姚殊拿着木盒的一双手上,道:“二哥说的对。”
男人的视线让姚殊不自在了一瞬,她转身去把护手霜放到梳妆台上去,借此避开他的目光。
也不知道姚晁若是知晓,他这一句高尚的话说出来,两个老实人今后不知要承包多少家务活,他心里会作何感想。
姚殊擦完护手霜,对两个孩子道:“今日阿娘陪着你们去舅舅那里写字。”又问林桡:“你去吗?”
男人点了点头。
姚殊没说什么,去把三宝抱了起来,婴孩被挪动间,终于醒了过来。
三宝像是个冬眠的小动物,从冬日起就爱睡觉,尤其是喜欢躺在摇篮里被别人摇着睡着。
他睡饱了,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露出米粒一般大小的白牙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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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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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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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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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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