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悠远的铃声不断响起。
叮铃——叮铃——叮铃——
伴随着和缓的节奏,安抚着每个人焦灼、恐惧的内心。
铃声像一条条看不见的丝线,紧紧缠绕着、牵引着。
冬日里,月亮冷冷地高挂天空,深更半夜,正是家家安睡的时候。
蔚城的空中忽然响起了诡异的哨声。
这哨声响起的同时,无数的孩子从睡梦中睁开了双眼,他们避开熟睡的父母,爬到地上,光着脚丫一个个走出家来。
而他们的父母却仿佛根本没听到一点声音一样,还在沉睡着。
无数个孩子眼神空洞呆滞地走出家门,向着西北的方向走去。
西北出城的地方,有一条尚未结冰的河流,河水在黑夜中静静地地流淌着。
哨音继续响着,几个孩子已经走到了河边,脚丫已经踩到了冰冷的河水,然而他们就像没有意识一样,如痴如醉一个接着一个地走进河里,很快河水淹没了他们。
哨声继续飘动着,每一家的小孩都从家里跑到路上,一个接一个地往西北河边走去。
此时,突然出现无数身影在河边,拦住几个走在前面的孩子。
身影抱起孩子想送到安全的地方,那些孩子却拼命地挣扎起来。
后面的孩子也加快了步伐。
一时间,身影们手忙脚乱。
只听一声铿锵嘹亮的啼鸣,一道火焰径直冲向了漆黑的夜空。
原来是一只体型硕大、羽毛金光灿烂的大鸟。
大鸟在空中不住发出锵锵的凤鸣,清越的声音盖住了铃声,也盖住了诡异的哨声。
大鸟边啼边飞,飞舞的同时将身上的羽毛全部抖落,最后仅用光光的翅膀拍打着没有羽毛的身子,在高空中起舞回旋。
那是重明啊!
重明现世,一鸣百应。
随着重明的舞蹈歌唱,蔚城的鸡也跟着叫起来了。
一时间,无数只锦鸡争相飞出鸡架,立在墙头,仰脖啼晓。
整座城市充斥着响亮的鸡鸣声。
随着众鸡啼鸣,天边终于露出了鱼肚白,一轮新日冉冉升起,驱散了人间的黑暗与邪祟。
被哨声迷惑的孩子们纷纷停住脚步,倒了下去。
平安司众人用最快的速度将孩子们送了家去。
蔚城书苑里的老梧桐树上,立着个娇小的身影。
阑珊轻飘飘地立在树顶,望着自己镇守多年的蔚城,眼露忧色。
“司长——”
“孩子们送回去了吗?”
“有土地庙的鬼使在,已经准确地把孩子送回去了。”
“可有伤亡?”
“呃……有五个孩子,已经夭折了……”
“唉……”阑珊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处理一下吧,别让孩子父母发现端倪。”
下属领命而去。
孩子在家里好端端的溺亡身死,怎么也说不过去。
只得让鬼使暂时顶住孩子的身体,改日装作不小心失足的样子,重新“溺死”。
也不知孩子的父母亲人是如何的痛断肝肠。
恨只恨,妖魔肆虐,伤及无辜稚童。
树上又窜上一个人,稳稳地立在阑珊身侧。
冬日严寒,她却只着一身月白单袍,深蓝色的腰带紧紧束在纤细的腰肢上。
一把白绫缠绕的长剑背在肩后。
长发如瀑,红唇如脂,清凌凌的双眸瞥了过来。
是白桃。
“可追到了?”
白桃微微摇头,“那妖人逃的倒快!不过,逃跑时生挨了我一道剑气,就算不死也吹不了那狗屁哨子了。”
阑珊微微翘了翘嘴角,又压了下去。
“珊珊,那魔头为何偏偏要摄取孩童的灵魂呢?”
阑珊叹口气,指了指西北方向浓郁不散的阴云,“孩童未经世俗污染,灵力精纯,妖魔收集必是为了长生不老或提升妖力。
可那魔头与妖邪不同,这孩童灵魂对他来说用处不大,还偏偏选了我蔚城孩童,可见是想逼着我把他想要的东西交出去。”
“什么东西?值得那魔头亲来?”
阑珊垂下睫毛,“若说至宝,非玉璇玑莫属了。”wWW.ΧìǔΜЬ.CǒΜ
“玉璇玑,那是什么宝贝?”
阑珊纤臂一挥,一道白光闪过。手中俨然出现了一块白壁,洁白通透,呈扁平状,中有一圆孔,外沿有三齿,正是东夷巫戯午黎赠与的那枚昆仑玉精之子所化的玉璇玑。
“这玉究竟有啥用?”
白桃左看右看,不过是一块玉色极好的美玉罢了。
“谁知道了。反正那魔头想要,它就是咱们绝对不能丢失的至宝。阿桃,你替我保存着它。”
“啊——啊?我拿着?”白桃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一打起架来不管不顾,这玉这么珍贵,我要是不小心给弄上点瑕疵,岂不是罪过?”
阑珊噗嗤一笑。
“放心吧,这块玉比你的脑袋还硬呢!”阑珊把玉璇玑郑重地放在白桃手中,眼神坚定,“阿桃,一定要替我守住她。如果真到了守不住的时候,那就毁了它!”
白桃心里一沉,只得点头应了。
阑珊对她弯唇一笑,突然飞上空中。
娇小的女孩儿越升越高,她高扬起美丽的脸庞,向着自己深爱的蔚城张开了双臂。
一张看不见的气罩笼罩住整个蔚城。
老梧桐树漆黑干枯的树枝树干间缓缓浮现许多晶亮的小点,那些小点像一个个调皮的小精灵一般,争先恐后地向空中飞去,汇聚到阑珊的身体中。
阑珊幼童般的身体在逐渐变化,四肢在拉长,一头长发散落下来,瞬间飘到脚踝。
等她睁开双眸,已然是一副绝色少女的样貌。
眉心一片金色的梧桐叶在熠熠生光。
白桃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老梧桐树中飘出的小白点不是别的,正是阑珊这百余年做蔚城土地神,受的人间的香火和信仰之力。
阑珊,她不仅仅是平安司的一个司长。
她更是一个神明,她势必要倾尽所有力量保护她的子民。
白桃默默退去。
她不能阻止阑珊的孤注一掷,只能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比如,干掉那个勾走婴孩灵魂的妖邪。
又是一个寒冷的夜晚。
一豆火苗亮起,屋里传来婴儿饥饿的呱呱啼哭声。
年轻的母亲连忙起身,解怀哺乳。
看着孩子大口大口地吮吸着,吃的香甜。
母亲欣慰地露出了笑容。
火苗突然慌乱地抖动起来,突然灭掉。
外面传来一声扑簌簌地落翅声。
一个庞大的影子映在窗楹上。
那影子居然长了九个脑袋,一对硕大的利爪立在庭院里。它的一个脑袋仔细地打量着院子里晾着的孩子尿湿的小被。
两个脑袋警惕地抬起头,留意着外面的声音;
两只脑袋正在争夺一条血淋淋的肠子;
四只脑袋在闭着眼睛沉睡;
还有一个没有了脑袋的脖子,脖子的腔里还在往下滴着血。
这是一只姑获鸟。
姑获鸟长有九个头,因此又称为九头鸟。无论是活着的人,还是死去的人,它都会把他们的精气或灵魂吸食殆尽。
而它的最爱却是婴儿。
它的叫声可以勾走婴儿的灵魂。
而在之前,它需要找到婴儿家,把自己的一点污血滴在婴儿的衣服或者被褥上。
做好标记后,它会趁夜勾走婴儿的灵魂。
它被主人带到了这里,接连狩猎了好几日。
它简直爱死了这里。
婴儿的灵魂实在是太美味了!
它仔细地准备把污血滴在今夜猎物的小被子上,留下自己的标记。
突然一道黑影向它扑来。
它连忙挥翅闪躲,可羽翼上还是失去了一大块羽毛。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家养的老黄狗。
那老黄狗嘴里还叼着姑获鸟的羽毛,不时发出呜呜地恐吓声。
该死,这家居然养了狗!
姑获鸟原是有十个头的,只是其中一个头被二郎神的那条狗给咬掉了,于是那个没有头的脖子便不断地滴出血。
这姑获鸟是上古凶兽,它那只断头所流出的血,具有招致凶恶的能力,一旦被这种血滴到,就会发生不幸,也能作为戕害婴儿的标志。
姑获鸟怕狗也是怕哮天犬那样的神犬,区区凡间一只品种低劣的笨狗,它还不放在眼里。
只是它身上还有主人的任务,不敢弄出动静,只得准备着撤退。
可那老黄狗却不知好歹,偏偏再次扑了上来。
姑获鸟大怒,两只头、两只利喙一起向老黄狗啄去。
老黄狗躲闪不及,被生生啄在后背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迸流、
老黄狗呜咽了一声摔倒在地上,它挣扎了几下,流血过多没了力气,已经站不起来了。
姑获鸟得意地拍拍翅膀,九个脑袋一起高高扬起。
抓起婴儿的小被子,一滴污血就要滴在上面。
“汪——”
老黄狗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扑上来咬住了姑获鸟的断颈。
死死咬住,任凭姑获鸟怎样摇摆甩动也不肯松嘴。
姑获鸟气急败坏,两只利爪一起抓向黄狗的肚腹,嗤地一声生生扯烂。
老黄狗直到咽气也没松开自己的狗嘴。
姑获鸟不敢再逗留,只得带着黄狗的残尸拍翅离开。
屋里,婴儿吃饱了奶,在襁褓里睡的脸蛋红扑扑的。
她不知道,外面有一只老黄狗,它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自己的小主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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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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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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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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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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