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短暂思索,将手里的房契轻搁在了一旁的榻座下,对众人言道,“你们自家分得何处田产,册本上记录的一清二楚,便不用我多说了。至于眼下的营生……”
孟锦澜自是明白孟奎之意,棘手之事排到最后,老宅房契隐瞒孟家三兄弟多年,少不得多费些口舌,方才提醒老夫人稍后再提……
这时,老夫人略略犹豫,孟家眼下所做的生意,实际由自家亲自经营的仅南华巷成衣坊,以及锦瑟布行两间。
其余的生意,却大多由孟府公中投入或多或少的银两,年底照利润分红。
若要划分,投资的生意自是不能划分,兄弟三人,商铺仅两间,总不能划的七零八落,那样岂不是愧对先祖。
老夫人思索片刻,将难题抛给了三个儿子,且看他们是如何计较。
“你们自己个儿说说,咱们的营生如何分配,方才合适。”
雅辰虽为长媳,因自幼在皇城长大,并不擅经营算计,何况她今日前来本就是打着旁听的心思,哪里拿得下主意。
见老夫人目光向自己投来,下意识的看了自家夫君一眼,并未言语。
孟敬安抱拳一笑,“任是如何划分,长房均无异议,还是听听弟妹是何想法的好。”
本就伸长脖子跃跃欲试的李氏,被敬安点名,忙不迭的开了口,
“府里的营生再好分不过了。南华巷成衣坊一直在咱们二爷在打理,三弟则是在锦瑟布行管事。与其分来划去的,倒不如就难持原状,各自接管各自手里的营业,也就是了。”
此言一出,不仅老夫人难以置信的扫了李氏一眼,就连向来不争的雅辰也少有的意外。
李氏贪念也未免太重了些。孟府虽在京城投资颇多,锦瑟布行也收入不菲。
但南华巷成衣坊的营生却是老太爷最初的创业之处,换而言之,孟家祖业以南华巷成衣坊为主,提起孟家的营业,坊间之人首先想到的便是南华成衣坊。
而且占地最大,每年盈利也最是丰硕,乃实打实的金字招牌。
李氏胃口还真是不小,一开口便将南华成衣坊划入了二房囊中,三房倒还勉强得了个锦瑟布行,至于长房却落了空,分了个寂寞。
一旁的孟锦澜笑了,李氏的吃相未免也太过难看了。
身旁的孟琴淑姐妹二人,脸颊一红,将头深深的埋到了胸口处,母亲这也太丢脸了,让你说是客套,你还真当自己的言语能作数一般……
老夫人并未开言,向三房望去。
王氏何等精明,抿唇一笑,脆声言道,“咱们这房占小,一切听母亲划定即可。”
刚说一句,立即话锋一转,笑望着孟锦澜,
“不过大哥虽在朝为官,大嫂贵为公主,公中的生意长房也并未参于,好在还有锦澜。
她不是掌管着公中所有的账务吗?既然母亲让每房人都是说说自己的想法,妾身以为,长幼有序,还是让锦澜替代大哥大嫂说说的好。”
这话说的很是隐晦,一句长幼有序,将李氏刚才的话抹的一干二净。长房尚未开言,二房强出什么头……
“嗯……此言有事。”老夫人点头,对孟锦澜言道,“澜儿,你父亲母亲向来不过问公中的生意。此事由你出头倒是合理。你且说说看。”
李氏见众人均不理会自己的建议,不满的撇了撇嘴,双唇轻喏,也不知在嘀咕些什么,只见得孟敬阳恼怒的侧了侧身子,换了个坐姿故意背对着李氏,想是也烦她的紧。
孟锦澜缓缓起身,向老夫人及众长辈鞠了鞠身,朗声言道,“澜儿是小辈,本不当参言长辈之事。既然祖母发话,澜儿便说说自己的想法。若是说的不对,长辈们一笑了之便也罢了。”
言毕,略略一顿,继续言道,“澜儿以为,公中的生意,乃是祖上留下的产业,若是划分,势必影响生意。
孟家本为一体,即使分房别过,也只是各房各自安排自己的用度而已。至于营生却是大可不必划分开来……”
这话似乎合了老夫人的心意,她老人家虽未言语,眸子里的泽光却亮了几分。
王氏也含笑望着孟锦澜,似乎对她如此言语并不感到意外。
唯独李氏暗暗翻了个白眼,碎声嘟囔了一句,“生意不划分,何谈分房别过……”
“澜儿拙见,孟家在城中各商铺投入的股份,以及南华成衣坊与锦瑟布行,仍旧由公中打理。二叔与三叔管事的权限不变。有所不同的是,每季核算盈利以后,由各房分红即可。”
“嗯,这法子好。你们三兄弟既然分了房,却仍旧同心经营打理祖上的产业。可各自立户,却不可分了心……”
老夫人老怀安慰,目光赞许的望向孟锦澜连连点头。
三房自然没有任何意见,眼瞅着这事就此敲定下来。
李氏终是忍不住冒了出来,“不成,这事可算不得公平。”
孟敬阳拧眉,虽然他也希望将产业真真正正的划在自己名下,但此时明显孟锦澜的建议极合老夫人心意,更何况如此算来,二房也并未吃亏。
最关键的是,自己仍旧掌管着孟家最大的生意南华成衣坊,这女人还不知足,她到底想说什么?
忙低声喝道,“三房均等分红,怎么不公平了?”
李氏并未理会男人的暗喝,起身言道,“南华成衣坊颇大,客人多活计重,咱们二爷掌管最为辛苦。所谓多劳多得,咱们这房出力最多,分红时便应当多分一成,岂能平分。”
此言一出,众人无声,这话看似无理,细细琢磨却又似乎有几分道理,难怪李氏不惜顶撞孟敬阳也执意提出。
老夫人双眸微眯望着李氏,过了好一阵子,方才淡声言道,“说的没错。打理南华成衣坊的确颇费心神,敬阳后院有妻有妾,的确难免吃力了些……
不如这样,敬轩你们夫妇二人打理锦瑟布行倒也有些时候了,本就年轻,后院也清净。不如你与敬阳交换,将他来打理锦瑟布行,你去南华成衣坊,全当历练了。”
这话一出口,李氏惊的目瞪口呆,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老夫人怎么不按牌理出牌,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调换了二房与三心的管事之职,这……这可吃了大亏了……
王氏闻言当即起身表态,“咱们三房一切但听母亲吩咐。三爷年轻,多做些活计也累不着什么,至于多提一成的红利更是不必。三爷,您看妾身说的可对?”
王氏回头对孟敬轩询道。
“对,品墨的意思,便是孩儿的意思。母亲,日后每季分红,均等即可。公中的生意,仍旧由锦澜核算,如此三房人都有参于进来,自是公正的很。”
孟敬轩当然对媳妇的主意全力支持,当即起身表态,直乐的老夫人眉开眼笑,连连称赞三房懂事。
如此反差,虽只字未提二房的不是,却无疑于啪啪打脸二房,李氏的脸颊青红交加,双唇张的足可塞下一个鸡蛋了。
孟敬阳彻底恼了,猛的起身,指着李氏的鼻尖破大骂道,
“蠢女人,南华成衣坊我打理多年,本就轻车熟路,哪里来的累了乏了!你自作聪明,巴巴的讨要多一成的分红,得亏你想得出来。滚出去!这地方你不必呆了!”
李氏委屈的泪珠子直打转,“二爷,妾身也是为了咱们……”
“滚出去,我让你滚出去,没听见吗?”蠢妇弄巧成拙,孟敬阳厌恶至极,多看她一眼都嫌烦。
不等她言毕,怒声打断了言语。
“还有房产尚未划分……”李氏哪里肯出去,不甘的喃道。
“房产不用你操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孟敬阳越想越气。
虽然孟锦澜插手公中核账事宜,毕竟只能堵住大的漏洞。
南华成衣坊里都是他用惯了的老人,笔尖微微松动,多的自是不敢,挪上几块喝酒吃茶的散碎银两,倒是极容易的。
如今被调去了锦瑟布行,恐怕便没有以前那般便利了。
这蠢妇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孟敬阳岂能不大发雷霆。
见自家男人当真怒了,李氏虽有情愿,也只得起身磨磨蹭蹭的向厅外走去。
此举,在场人等无一发声,冷眼观望着,李氏这只聒噪的鸦雀离开,似乎正合了众人的心意。
“言归正转,是时候谈谈房产划分之事了。”老夫人深深呼吸,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将一旁榻座上的房契拿在了手中。
众人只当她老人家久坐乏累,唯有孟锦澜知晓,老夫人这是在下定决心将尘封多年的旧事,摆上桌面与三兄弟言语。
“眼下府里住着的院子,本就划分合理,各自住着各自的院子,并无旁的说法。京城内外租的商铺,我也让孟奎照地势兴旺的程度,合理的分成三份,稍后你们三兄弟插签决定谁人先行挑选。
公正公平,不会亏了任何一方。只是……乡下祖宅需得与你们说道说道……”
此言一出,孟敬阳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全然没有了刚才喝斥李氏的气熖。
王氏暗暗与孟锦澜交换眼神,眸子里皆是了然之色。
孟敬安心里也是明白的,却仍旧佯装不知的望向老夫人,唯有眉头微微拧起,想是思及,她老人家提及往事会再次伤神,略有些担心。
“唉,多年前的旧事,我这把老骨头总不能带进棺材里去,终究是要与你三兄弟交待清楚的……”
老夫人缓声言语。
刚说了一半,厅外传来李氏的尖叫声,“孟敬阳!你对得起我吗!你竟然敢瞒着全府上下,在外豢养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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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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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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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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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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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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