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时光,虽不算长,却也不短。孟锦澜除了偶尔去精绣坊走动打理,大多时候都在房里静思。
自从那日与三婶叙言以后,孟锦澜心境豁然开朗,对自己最初决定替二叔瞒下那桩乱事懊恼不已。
期间,孟琴淑姐妹二人也曾前来与她言谈。孟锦澜自然将二叔出狱后节外生枝闯下的祸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个透彻。
姐妹二人哪里有计可施,无奈只下,只巴巴的指望孟锦澜再出主意,解决眼下的难题。
偏生孟敬阳如无事一般,整日里除去在南华巷成衣坊走动的时间,大多时候皆在茶坊酒肆里寻乐子。
当日私卖老宅多少得了些银子,倒也可供眼前逍遥逍遥。
西正院里再次酸风醋雨的上演着日复一日的戏码,正室与小妾之争从未停歇,有所不同的是,孟敬阳手有余银,自是阔绰了许多。
时不时给李氏一些散碎的银子,再给妾室陈氏添置些行头,两方安抚,倒也在两个女人争闹的夹缝中,暂得少许安然。
老夫人并未发现房契曾经失而复得,在北正院内倒也呆得平静。
对隔墙西正院里时常传出的妻妾争闹,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眼不见为净,索性免了李氏的时常问安,懒得再听她琐碎的念叨。
孟锦澜冷眼观望着孟府上下的动向,将当日思绪沉淀了三日,终于拿定主意,是时候寻个时机与祖母交交心了……
这日,孟锦澜刚步出东正院,门房小厮快奔着前来回话,“二小姐,定国侯府的人前来传话,侯爷邀您前去小坐,此时马车正在府外候着。”
来的真不是时候,孟锦澜暗思,对门房小厮吩咐道,“你暂且回了他们。眼下我有事在身,改日得空我自会前去拜访。”
“可是……小得见侯府的人言语略急,似乎有要事……”门房小厮为难的低言。
孟锦澜犹豫,难不成寒萧然当真有事要说……
正想着,前方通道处,孟敬阳与李氏一前一后大步向北正院方向走去,后身不远处陈氏也匆匆前行。
这三人一道去北正院倒是少见……
孟锦澜正在疑惑,见三叔孟敬轩与三婶王氏,也并肩说笑着往北正院方向走去。
奇了怪了,大家都在往北正院去,不用说定是老夫人传召,究竟所为何事?
“澜儿,你在此处作甚?”身后传来父亲的说话声。
孟锦澜回头,见父亲与母亲从府门口大步走来,不用说,定然是准备见老夫人。
三房人聚齐,想来真有事要说。
“适才我们进府时,见侯府的车驾也在,澜儿你可是准备去侯府?”雅辰上前一步,温柔的理了理女儿耳侧的一屡发丝,轻声言道。
“呃……并非。侯爷只是差人前来传话,算不得大事。”孟锦澜心不在焉的应声,当即吩咐门房小厮回了侯府,轻挽着雅辰的手臂向通道内走去。
“母亲,祖母可是有话要说,澜儿见二叔与三叔都去了北正院,难不成府里出了什么大事?”
“虽是大事,却也是好事。”孟敬安朗笑着接过话去,
“早在你三叔成亲时,老夫人便有言在先。待你三叔落下门户以后,便可分房别过。想来今日传我们过去,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原来如此,难怪二房会倾巢出动,就连妾室陈氏也赶了过去。
这事于孟家而言,的确是件大事,三兄弟分房别过以后,涉及孟府名下的商铺,田产以及公中的现银,都会有较大的变动。
若分配不均,必定又是一场纷争。
大房向来不争,自然不会添乱,三房有王氏作主,她何等聪慧之人,即使要争,也必定争的体面,更不会觊觎不应拥有之物。
当中唯有二房最为棘手,不仅后院内乱不停,就孟敬阳此人的品行便是贪图小利之辈。
李氏耍滑惯会敛财更是不提,妾室陈氏仗着有子傍身,气焰也是不低。
孟锦澜暗思,若说今日分房议事将有乱事发生,必定会因二房而起。
罢了,先随着父母去看看的好。
思绪间,孟锦澜一家三口已进入北正院,身后同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二姐……”
孟锦澜回头,见孟琴淑与孟凌涵也跟了进来。
孟锦澜步伐微滞,让父母先一步前行,转身笑望着姐妹二人。
“二姐,我听说祖母传各房的人商议分房之事。虽然此事,轮不到咱们小辈过问,索性闲着也是闲也,便顺道来听上一耳朵。”
孟琴淑许是担心孟锦澜误会自己姐妹二人,特意赶来争夺家产,先一步开口言明。
一旁的孟凌涵也忙不迭的点头,“对,二姐,咱们不说话,只听听就好。”
孟锦澜失笑,这姐妹二人倒是有心了,还未进入正厅,却先一步道明来意,以省得姐妹间生出嫌隙。
不过,若是在以前,她姐妹二人定然会站在李氏那方摇旗呐喊。
自从经历了老宅房契之事,姐妹二人也明白了,自家父母亲的为人着实不太靠谱,若再盲然跟他们一道起哄,那二房当真就完了。
站队孟锦澜方是上策……
“进去吧,我也只是听听。长辈的事,咱们小辈不便参言。”孟锦澜浅笑,亲昵的拉起孟琴淑的手,向正厅处走去。
正厅内,老夫人高坐于主正位,大管家孟奎恭敬的站在身旁。
孟家三房人,则依次顺坐在两侧的仙人靠上。
孟锦澜三姐妹入内,对老夫人鞠身施礼以后,安静的挑了最边处的位子坐了下来。
“人都齐了。”老夫人正襟危坐,打量着厅内众人,神情很是严肃。
“今日唤你们前来,想必都是知晓的。如今你们都已成家立业。遵老太爷遗训,是时候分房别过了。”
李氏媚笑着接过话去,“是,母亲说的是。老爷子生前便说过,等三弟成家以后,便可分房。如今三弟落了门户,也是时候……”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孟敬阳不满的喝斥,这女人总是不知趣,该不该接的话,都想要接上一嘴,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斤两。
“你……”李氏不满,刚一出声,大管家孟奎便打断了她的言语,
“老夫人,老奴照您的吩咐,将公中的所有田产地契都带来了,您可要过目?”
“不必看了,田产方面,我昨日就划分妥当,分别给他们看看便是。”老夫人看也不看李氏一眼,主母不贤不德,二房想要飞皇腾达,想来并非易事。
唯一让人安慰的是,两位嫡女倒还乖顺,若能多与孟锦澜走动走动,兴许还不至于如她母亲那般世侩。
孟奎恭应,将手中事先整理好的三本册子分别交给了孟氏三兄弟,分别让他们过目。
老夫人继续言道,“此乃田产的划分……”
话音未毕,见正与孟敬阳凑在一处查看册本的李氏脸色微变,似有不满之处。
老夫人眉梢微拧,沉声言道,“此划分乃是老太爷在世时便交待妥当,任是何人不得有任何异议!”
“可是……”李氏显然不甘,出声言道。
老夫人声调上扬了许多,“给你们看,并非商议。既已定下,全当看看自己分得何处土地,秋收以后,自去验收便是!”
老夫人早就料到,三个儿媳中,李氏最是难缠,因此将争议最大的田产早早的划分妥当,并打上了老爷子的名头,省得与她多费口舌。
虽然话都说到了如此地步,李氏仍旧不满的嘀咕道,
“虽是老爷子生前划分的,可那个时候,陈氏不是还未进门嘛……更没有喻哥儿。
如今咱们二房多出两张嘴,再是如何也得多分些田产才是。难不成还要拿我的那份去贴补他们……”
老夫人并不理会李氏的碎言,从孟奎手里拿过另一本册子翻看着。
李氏讨了个没趣,双唇撅的老高,狠狠的瞪了一眼陈氏。
陈氏哪肯示弱,脆声声的言道,“虽然妾身晚一步进府,而后又添了喻哥儿,却让咱们二爷有子绕膝,二房不至于失了香火……”
这话甚是刁钻,扎的李氏脸颊抽了又抽,十指猛的紧握成拳,若不是顾及老夫人在场,想来二人又少不得一阵叫骂。
偏偏陈氏还不住口,继续言道,“再说了,多了妾身母子两张嘴又如何。两位姑娘年纪也不少了,日后出嫁,不等同少了两张嘴,刚好抹平,老夫人思虑妥当,妾身以为分配的极妥。”琇書蛧
“你这贱人,这话什么意思!”李氏恼了。
陈氏之言虽是实话,却句句直戳她的软肋,自己膝下无子,两位姑娘日后出嫁,正房便自是空了。
多年后,二房的产业必将全数落入庶子手中,自己空有着主母虚衔那又如何?
眼下自己争夺再多,也全当在为他人作嫁衣罢了……
想到这里,李氏一口老血几乎喷了出来。
“够了!”老夫人目光炯然的瞪视着向来不安份的二房妻妾,“若要争吵,回到你们院子里再吵,老婆子我懒得听你们叫闹!”
二人顿时噤声,一旁的孟锦澜扬了扬眉梢,有点意思,祖母今日有备而来,看来二婶未必能占到便宜。
孟琴淑姐妹二人颌首不语,母亲果然……哎……
正厅总算安静了下来,老夫人从孟奎手里接过一迭房契,看样子是打算划分房产了。
众人的目光均落在了老夫人手中,孟锦澜眼尖,一眼便看见了最低下那张泛黄,且缺了一角的房契,心里顿时咯噔一响。
那……那不是老宅房契吗?看来祖母是打算借着分房别过的时机,向大家摊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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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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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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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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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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