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春宴上,寒萧然携自己在京城贵圈里亮相的举动,无疑在向整个京城贵圈召告,定国侯未来当家主母,别无二选。
柳贵妃虽处深宫,必定也是知晓的,但她却顶着得罪寒萧然的风险,执意择自己为妃,钦天监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便使她生出这般执念来?
距离太后寿宴还有十日之期,寒萧然也不知能否及时赶回来。倘若不能,自己将全部希望寄托在,猜测皇上心思的算计之上,未免也太过冒险了些。
若皇上的心思并非如自己所想,三皇子当日真照柳贵妃的意思,选了自己为侧妃,当如何是好……
正在胡乱思虑之即,房门外脚步声传来,孟锦澜只道是银盘前来伺候,抚额头也不抬的言道,“你自去忙你的,这里不用伺候,让我好生静静。”
房门前脚步声骤停,听动静却没有离去的意思,来者似乎愣在了原地。
孟锦澜抬头望去,顿时有些惊讶,站在房门处之人并非银盘,而是日前在河里救起的宫婢。
经过数日的将养,这婢子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自从那日听银盘提及此宫婢遇溺恐怕与硕辰有关,孟锦澜也去探望过几次,希望能打探到关于硕辰的消息。
但接连去了几次,她不是昏睡不醒,就是神情呆滞的发愣,始终一个字也不肯吐露。
也不知是真的没有恢复,还是为了避祸故意佯装的。
“你……你怎得来了此处?可是有话要说?”孟锦澜轻声询问。
那宫婢得问,上前两步稳稳的跪了下来,还未开言眼眶便润了,“姑娘救命之恩,奴婢早该亲自叩谢,如今晚了些,还望姑娘恕罪……”
“不必多礼,相遇便是缘分,你命在旦夕,我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孟锦澜见她恢复如常,略略松了口气,抬手虚托一把,“快起来说话。告诉我,你是为何落得这般境地的?”
提及此事,宫婢神情很是顾虑,犹豫再三,方才迟疑的言道,
“奴婢纯儿,在硕阳宫伺候,仅是浆洗拾柴的粗婢。日前在汰液湖边浆洗衣物时,不慎落入湖中遇溺,也不知怎得醒来已在宫外了……”
孟锦澜面冷,语气清淡了许多,“你既谢我救命之恩,却没有一句实话。如此,不谢也罢!”
得孟锦澜微斥,纯儿顿显愧色,吱唔了好一阵子,方才低声喃道,
“不瞒姑娘,奴婢其实早就清醒了,不过因出自皇城,身份有异,若说得太多恐怕会给府上惹来麻烦。便一直装傻充愣,想着寻一个机会离开,还府上清静……”
“既然如此,你大可离开便是。为何又前来面见于我?”孟锦澜有些理解纯儿的顾虑,皇城中事,寻常人家自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她此举也算是为自己着想。
“你这几日居住的后厢房旁边,便有一道侧门,若你真想离开,趁夜从侧门离开,乃是轻易而举之事。”
没错,眼下安置纯儿的厢房,正是曾经孟敬阳夫妇偷藏货物的那处地界,旁边便是直通街面的侧门,若纯儿有心离去,自然会有法子。
“姑娘说的没错,我原本就是这般打算的。可是昨日听银盘姐姐与春兰姐姐说话,似乎提及府里来了一位宫里的教习嬷嬷……”
纯儿抬头,直直的望着孟锦澜,眸子里满是期翼。Χiυmъ.cοΜ
“宫里的确来了一位教习嬷嬷……”孟锦澜缓缓应声,迎上纯儿的目光。
得到证实,纯儿微急的言道,“可是裴嬷嬷?”
孟锦澜笑问,“若大的皇城,嬷嬷何止百人,你怎断定会是裴嬷嬷?”
“难道不是裴嬷嬷……”纯儿脸上满是失望,略有些沮丧的鞠了鞠身子,“如此奴婢打扰了……”
说话间,纯儿转身向外走去。
“慢着。”孟锦澜轻声唤住纯儿,正色言道,
“自你进房开始,便与我言词闪躲,俱不如实相告。我自然也不愿多说。不过,人贵在坦诚,若你将此番遇难之事,和盘托出。无论府上之人是否是裴嬷嬷,我都会帮你。”
“这……”纯儿很是为难,“姑娘,奴婢不愿多说,也是为了您好……”
“你还是且顾着自己的好……看来你虽在府里小住了几日,却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母亲便是当今雅辰公主,若较起真儿来,当今圣上,我还得唤他一声舅父……”
孟锦澜说的云淡风轻,目光炯炯的直视着纯儿,“你究竟是犯上私逃出宫,还是蒙冤受曲,眼下尚未可知。若你不能自证清白,那休怪我将你送回皇城,交由慎刑私法办!”
此言一出,纯儿脸色顿变,慌乱的跪了下来。
她的确不知道眼前娇柔的姑娘是雅辰公主的女儿,日前听闻城中有四户臣子的女眷在待选三皇子侧妃之列。
昨夜偶然听银盘提及有嬷嬷前来府上教习,只当是其中某户臣子的府上,却并不知道竟然是与皇家沾亲的孟家。
“孟小姐明鉴,奴婢并未犯上,奴婢冤的很……”泪水不听使唤的落了下来。
孟锦澜不再接话,只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言语。
纯儿不再犹豫,索性一口气说了出来,
“奴婢适才并未妄言。奴婢的确是硕阳宫里的粗婢,只在膳房干些打杂的粗使活计。那日在园子里干活,无意中听见硕辰公主与其贴身侍婢稚菊的窃语。本欲回避,却被稚菊发现了。因此招来了杀身之祸……”
“哦?你究竟听见了什么,会惨遭横祸?”孟锦澜微惊,看来她定然知道了硕辰的秘事,否则硕辰岂会痛下杀手。
说到此处,纯儿哭的越发厉害了,满面委屈的言道,
“奴婢冤死了。若说真听到大逆不道之事,被主子赐死倒也认了。可是奴婢本就隔的远,只断断续续听了几句,好像在说漠北的什么部落……”
“漠北的部落?”孟锦澜满面不解,这说着宫里的事,怎么一下子扯到了漠北的部落上去了,“可知是什么部落?”
“奴婢记不清了……”纯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哽咽着言道,“容奴婢想想……好像是叫什么青……青衣部落……”
“青衣部落?然后呢,还有说些什么?”孟锦澜心思一沉,连忙追问。
“只听到了这些,奴婢本就无意窃听主子说话。正准备离开,却被稚菊发现,硕辰公主当时就上前,一掌击在了奴婢的前额,奴婢便失了知觉……”
“一掌!”孟锦澜声音猛的上扬,神情也冷竣了许多,“你可是记清了,确定是挨了硕辰公主的一掌厥过去的?”
孟锦澜神情突变,似乎有些惊到了纯儿,一对眸子瞪的大大的,略有些发愣的喃道,
“没错啊……奴婢记得真真的,稚菊发现奴婢时,硕辰公主先一步上来,二话没说,一掌便击在了奴婢的前额。随后奴婢便被扔入了汰液湖中……”
“你既然已经厥过去了,怎知自己被扔进了汰液湖?”
纯儿的言语难免让孟锦澜质疑。且不说旁的,单硕辰那柔弱的身板,孟锦澜任是如何也无法想像,她能单掌将人击晕。
再思及,皇城汰液湖里的暗河,通往皇城之外,少说也有数里路的距离,若她当真被人打晕,再被人扔入汰液湖毁尸,纵然有幸卷入了暗河,也必定无法生还,岂止是呛水假死那般简单。
“奴婢是在汰液湖边被裴嬷嬷所救,裴嬷嬷与奴婢原本就是同乡,奴婢初进宫里,便由裴嬷嬷教习规矩。这些年情同母女,是皇城内唯一亲厚之人。
那夜裴嬷嬷将奴婢从汰液湖里救起以来,深知硕辰公主容不下我,皇城必定是不能再呆了。便趁夜让奴婢躲进了出宫运水的空桶里,避过层层关卡离开了皇城。”
这话倒也合理,城外有一口千年梅井,井水回味甘甜,乃皇家御井。
皇上喜品香茗,所用之水皆出自那口梅井,因此每日戌时许,便会有宫人前往梅井取水。
说到这里纯儿很是沮丧,无奈的言道,“只怪奴婢点儿背。在桶里听动静,知道出了皇城,却没有法子从木桶里出逃。只得任由运水的宫人将空桶拉到了护城河边。想是打算清洗桶子,一咕噜的将空桶推进了河道里。
奴婢也不敢吱声,仗着幼时习了些水性,便硬着头皮往河的另一方游,因太过力乏竟溺了过去……”
孟锦澜哭笑不得,轻揉着眉心,虽然颇有些离奇,细想下来倒也合情合理。
见过倒霉的,可是没见过如她这般倒霉的,被抛尸汰液湖,有幸得救,本以为已然脱险,离开了皇城那片是非之地,却又阴差阳错的被连桶带人倒入了护城河。
“如此说来,你想见裴嬷嬷一面?”
“正是,奴婢如今于硕辰公主而言已是一个死人,万不可再回皇城的。奴婢打算回乡,临行前只希望能见裴嬷嬷一面。一来让她心安,二来也算是了了奴婢的一桩心事。”
纯儿重重磕头,“孟小姐,倘若府里的嬷嬷当真是裴嬷嬷,还望您成全。倘若不是,那也请您寻着机会替奴婢传个话,让她知道奴婢安然便好……”
“明白了,你且先回房。此时白日人多眼杂,待入夜以后,我领你去见她……”举手之劳,孟锦澜岂会拒绝。
纯儿欣喜叩首,方才退了下去。
但孟锦澜即陷入了沉思,漠北青衣部落……这婢子单单听到了这几个字,便激得硕辰亲自动手。
突然孟锦澜记起,当日兄长所中的祝由术,似乎便是来自漠北……
看来漠北与硕辰之间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想到这里,孟锦澜突然有些兴奋,一直以来,虽然质疑硕辰的身份,却无从下手查探。
眼下收集的信息,隐约让人有种拨开迷雾见星光的感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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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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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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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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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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