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头,别以为你有个公主娘便翻了天,眼下可是不同,你的公主娘自己都顾不了,还能护着你不成!”
眼瞅着,便冲到了孟锦澜跟前,孟柏崎急了,扬了扬手臂想是准备出手,神情间却有些犹豫,也不知脑瓜子里琢磨些什么,竟脱下黑底银绣滚边的锦面布鞋,往李氏脸上招呼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硕大的脚印赫然印在李氏的脸庞上,李氏当即僵在原地,孟敬阳也惊异的瞪大了眼珠子。
就连孟锦澜也吃惊不小,忙将手持绒鞋的兄长拉到身后,“大哥,使不得,使不得……”
孟柏崎若无其事的踮脚穿上锦面布鞋,不满的睨了一眼李氏,
“男女授受不亲。你我男女有别,既不能与你触碰,用鞋子挡你总是合规矩的。”
孟锦澜哭笑不得,大哥的脑回路总是这般清奇,用脚底子招呼人,竟然扯出了圣人之训。
李氏足足愣了好一阵子,抬手抹了一把脸庞上的黑泥,才确信自己被人搧了鞋底的事实,回头看了孟敬阳一眼,拖着哭腔吼了起来,
“二爷……鞋底搧人背三年,大房的人竟如此欺我……我不活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市井之态尽显。
孟敬阳脸色极其难看,李氏这般作派哪里还有孟府二夫人的样子,但鞋底搧人却的确是坊间最为忌讳之事。
偏生如此举动之人,是心智不全的傻侄,更是孟府唯一的嫡子……
“你们,你们岂能如此待你二婶!”憋了好一阵子,孟敬阳才哆嗦着说出一句话来。
孟锦澜也知兄长此举甚为不妥,语气缓了三分。
“二叔,大哥异于常人,你不必与他计较。澜儿代他赔个不是,至于那批货物,不捐也已经捐了。
我的体已银子不多,七拼八凑再向母亲讨要一些,攒足八百两给你们,这事便算过去了。”
实则,孟锦澜心里也略略盘算过。这批货物价值虽不及三千,两千有余,倒也是有的。
二叔夫妇这些年贪公中不少银子,自己多少添补一些,其余部份让他们补足,也算是小惩大戒了。
“不行,你们拿了我的货物,还打了人,这事没完。若不拿足银子,今儿个东正院里就别想安生!”李氏不依不饶的继续撒泼。
孟锦澜最后一丝歉意也消耗殆尽。
“既然二婶不肯罢休,那便请祖母作主好了。咱们这就去祖母房里说个明白,为何放着南华巷成衣坊的库房不用,将货物藏在我们东院的南侧厢。
顺道传成衣坊的掌柜,拿账薄过来看看,这批货是否当真值三千两银子。若账薄无误,澜儿就是砸锅卖铁也凑足了赔你们。”
此言一出,孟敬阳有些发慌,这批货物,原本就是为私单准备,岂敢走公中账册,若拿出账薄必定漏馅,岂不乱上加乱。
“呃……老夫人年迈,就不必惊扰她老人家了……”孟敬阳吱唔着言语,一把拽起坐在地上的李氏,暗暗使了个眼色。
李氏也止住了哭声,却仍旧不服气,狠狠的瞪了孟锦澜一眼。
“既如此,稍后澜儿便命人将银票送来西正院,此事就此作罢。”
说完,根本不给孟敬阳夫妇思考的时间,拉着孟柏崎转身向欣月阁走去。
望着孟锦澜离去的背影响,李氏忿忿言道,“这事儿就这样结了?上千两的银子,咱们就这样认了?”
“不然还能怎样!若现银不足,将你的首饰典当补足便是!”
孟敬阳疲惫不堪,负气的转身出院,“难不成还真要闹到母亲跟前,将咱们的老底给揭了,才算完?”
“二爷,等等,咱们总得想法子找补不是……”李氏急步跟上,喋喋不休的言语。
“你就别再出馊主意了,出了今日这事,全赖你……”孟敬阳声音渐远,转眼间二人已然出了东正院。
东正院左侧外墙镂空花砖处,一位身着碧衣年约十四五的少女,正探头探脑的向内张望,对身后衣着浅黄色锦褂的女子低声言道。
“三姐,父亲与母亲已经回去了,看样子与二姐争执的不轻。”
此二人正是李氏的两位宝贝女儿,二房的三姑娘孟琴淑,四姑娘孟凌涵。
“四妹,你听了好一阵子,他们到底为何事争执?”一旁身着浅黄色锦褂的孟凌涵,轻声询问。
“相隔太远,听不清说了些什么,只看着二姐挺凶的,连父亲也有些怕了她。”
孟琴淑满脸不可思议,这还是记忆中那个唯唯喏喏的孟锦澜吗?
“真是奇怪了……”
姐妹二人正低声嘀咕,却被身后的说话声打断。
“两位想来是三姐姐孟琴淑和四姐姐孟凌涵吧?”身后宋乐瑶笑吟吟的望着眼前二位少女,神情很是恭敬。
“你是何人……”孟琴淑警惕的望着来者。
孟凌涵略略打量,先一步开了口,“我认得你,你便是二姐的表妹,宋乐瑶。”
孟琴淑顿时变了脸色,东正院的人!
“四姐姐好眼力,妹妹宋乐瑶见过两位姐姐。既然来了,不如进房里说话,尝尝我刚买的新茶。”
宋乐瑶笑眯眯的上前,亲昵的挽起二人的手臂,欲向东正院走。
“不必了,咱们只是路过。”孟琴淑挣脱宋乐瑶的拉拽,眼前这人可是孟锦澜的表妹,她如此态度,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位姑娘不必多虑。我们祖孙二人虽与二小姐沾亲,但人家却不拿咱们当亲戚。
顶多算是个扯着衣角寄人篱下的可怜人。若您二位不嫌弃,便进房小坐,瑶儿全当多了两位可以说话的姐姐。”
身后的胡氏眸子里狡光微闪,孟澜锦不待见自己祖孙,若与老夫人疼爱的两位姑娘亲近,倒是好事。
“说的是,适才乐瑶去街面挑了几件头面,若两位姐姐喜欢,便选上两件,全当我送给姐姐们的见面礼了。”
宋乐瑶笑眯眯的拉着孟琴淑二人,大步走进了东正院。
三人进入侧厢房,胡氏探头略略张望,掩上了房门。
很快,侧厢房内传出莺声笑语,看样子三人相处甚欢,就连欣玥阁内也隐约可闻。
“小姐,是二房的两位姑娘在侧厢房与表小姐说话。”银盘在栏台上略略张望,回房低声言道。
“二房的姑娘仗着在老夫人跟前得宠,向来眼高于顶,她们怎会搅到一块去?”正忙着给孟柏崎拿糕点的春兰,接过话去。
“二房的两人虽眼高于顶,但架不住有人刻意讨好。宋乐瑶祖孙主事东正院的如意算盘落空,若不再攀扯上孟府得势之人,岂不让自己置于孤立之处。”
孟锦澜拿起一块粟子糕,递给身旁的孟柏崎,又贴心的给兄长续上茶水,继续言道。
“孟琴淑与孟凌涵深得祖母疼惜,若与她们交好,宋乐瑶岂会没有好处。
罢了,由着她去,出了皇庄那事,想来她也知忌惮,若自此能够安份些,我倒懒得与她计较了。”
孟柏崎一面咀嚼着粟子糕,一面含混不清的言道,“妹妹不必担心。若她们敢让你不开心,我便再用鞋底子抽她,看谁敢不服!”
孟锦澜失笑,“快别,我的好大哥,这鞋底子抽人可是大忌。今日里二婶那疯魔的模样你也看见了,此事再不可行了。”
孟柏崎不服的瘪了瘪嘴,却也顺着孟锦澜的意思点了点头,端起温温的茶盏牛饮一口,方才拍着肚子,满足的轻呼一声,“吃好了,这余下的几块,我给母亲送去,让她也尝尝鲜。”
说着,拿起桌上的粟子糕点便起身向房外走去,临到门口,似想起了什么,回身言道,“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在街口遇见了妹夫……”琇書網
“妹夫?”孟锦澜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对,就是侯爷妹夫。”
孟锦澜无语,大哥不是极不待见寒萧然吗,怎么没几日的功夫,连妹夫都叫上了。
“大哥,妹夫可不是随便乱叫的。若让旁人听了去,凭添笑话。还有……你怎会与他熟识?”
孟柏崎挠了挠后脑勺,腼腆的笑了。
“原本我是对他不喜的。不过听说他在皇庄帮了你的大忙,便也不烦他了。
他对我说,日后你们成亲,我不仅不会少一个妹妹,还会多一个妹夫。我想着的确有些道理,便依着他的意思,唤他妹夫了。”
孟锦澜揉了揉眉心,兄长果然好哄,被那人三言两语的就带偏了,“大哥休得听他胡说,成亲还没影儿的事,可不能乱叫。”
孟柏崎不解的点了点头,妹妹的话自然没错,可不敢乱叫了。
“对了,他还说勋伯爵府的吴大娘子,看中了城东郊外的沁春园,打算开春在那处设赏花宴。
因是皇家新建的园子,托他向皇上请旨借用。让我问你,喜欢什么花,他可命人提前移栽过去。”
“吴大娘子的赏花宴,请的皆是京中贵女。孟府乃是商贾,并不在受邀之列,干我何事。”孟锦澜丝毫提不起兴趣,懒懒的回了一句。
“既与妹妹无干,他问你作甚?”孟柏崎轻挠着后脑勺,喃喃低语,“不请咱孟府,咱还不稀罕去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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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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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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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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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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