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坐在暖榻旁,一面抹泪,一面悲声念叨,
“打妾身进了孟府,便受尽白眼。二夫人整日里指桑骂槐,老夫人也对我冷眼相待,连每日的晨昏定省也不让我去。唯一亲近的便只有知画……”
“这些年若没有知画相伴解忧,妾身哪里能够残喘至今……如今,如今知画出了事,妾身却无力为她作主,老爷,您让妾身情何以堪啊!”
孟锦阳头都快炸开了,本想喝斥几句,却见娇妾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痛,只得强压下心底的不耐烦。
“知画的事,都是下人之间的谣传,岂能当真。再说了,即使张林真看中了知画,纳了她去,也未见得不好。
你可知张林是谁,他父亲乃是商会管事,家境殷实,知画跟了他,如同落进了福窝,你应当替她高兴才是。”
此言虽是宽慰,陈氏却听出弦外之意,猛的抬头,高声询道,“二爷,这么说,下人们说的都是真的,二夫人当真把知画送了人……”
“哎,这话儿怎么说的,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吗……”孟敬阳越发的说不清楚了。
这时,门外下人通传,“二老爷,陈近求见。”琇書蛧
陈氏乃是孟敬阳心腹,他此时前来,定是为着订单之事。
孟敬阳顾不得哭闹的陈氏,拔腿便向房外走去。
陈近上前好一阵耳语,孟敬阳脸色惊变,脚步也有些不稳了,“当真?可知他寻了何人合作?”
“二爷,你可稳住了。”
陈近忙搀着孟敬阳的手肘,“小的哪里知道。二爷,当务之急,乃是那批货如何处置,下月便是公中查账的日子……”
孟敬阳双眸紧闭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缓了好一阵子,方才匆匆的向西跨院外走去,嘴里低声念叨着,
“自作聪明的贱人,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看老子如何治你!”
寝房内的陈氏许是听见孟敬阳离去,推开房门又哭闹起来,“二爷,您就这样扔下妾身不管了吗?”
“够了,再闹就滚回娘家!”孟敬阳头也不回的怒吼,大步向李氏房中走去。
李氏正在房中生着闷气,挂在房梁的白绫还未解下,心里正盘算着,待男人回房,便再吊上一吊,将戏演足了,省得男人心软抬了陈氏上位。
正想着,房门砰的一声响,男人面色铁青的走了进来。
李氏忙踏上月凳,一把扯着白绫,正准备开始表演。
却感脚下一空,整个人从月凳上跌了下来,后腰处重重的挨了一脚,耳边炸雷似的怒吼声响起,
“你不用吊死,老子踹死你得了!”
“二爷,您疯了不成!”男人的神情,李氏害怕了。
“老子倒真想疯了了事!订单!订单没了!”孟敬阳歇斯底里的大吼,将所有的怒气撒在了李氏身上,抬腿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李氏脑子里嗡嗡作响,甚至感觉不到背心那一脚的痛意,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喃声言道,
“若订单真的没了,那批货……那批货得尽快出手,否则便坏事了!”
李氏的脑子还算清醒,明白轻重缓急。
“怎么出手!你说的容易!”孟敬阳也乱了阵脚。
“不急,老爷不急,容妾身好好想想……”
东正院,欣玥阁,孟锦澜坐在二楼的栏廊上,双手轻捧着一盏热茶,遥望着南侧厢那处忙碌的身影。
“二小姐,这可是最后一车了。”身后的银盘轻声说话。
“很好,不愧是侯府的侍卫,干起活儿来,也比寻常家丁麻利许多。”
“那是当然,奴婢心道,这可是大事,拖延不得。便请了侯爷差来的那十名侍卫大哥前来搬运。”
银盘捂着嘴笑言,“只是,若让侯爷知道,他派来公主府护您周全的侍卫,竟然做起了脚夫的力气活儿,会不会恼。”
孟锦澜笑而不语,目送着马车从后进门驶出,微悬的心这才落回了腹中。
手中茶水晾的温温的,浅抿一口,竟前所未有的甘甜。
搁下茶盏,正准备起身回房,东正院墙外通道上,匆匆走来的一对男女,引起她的注意,唇角的笑意更浓了。
“风挺大的,把手炉备上。”孟锦澜回到房中,淡声对银盘吩咐道。
银盘忙取来手炉,将烧红的银霜炭球装填妥当,套上绒缎,放入主子的手中。
一切准备妥当,南侧厢那方传来李氏惊天动地的吼叫声,“有贼,咱们孟府出贼了!”
孟锦澜与银盘相视一笑,缓步向楼下走去。
“二婶,这是怎么回事,咱们东正院太平的很,岂会有贼?”
南侧厢前的小径,孟锦澜身披淡紫色披肩,捧着精致的手炉,轻声言语着款款而来。
“银盘,咱们院丢东西了吗?怎得连二婶与二叔也惊动了?”
银盘乖巧的鞠了鞠身子,“奴婢今日一直呆在院子里,从未见过外人,哪里来的贼。”
李氏眉梢倒立,双手叉腰,瞥了一眼愣在空荡荡的厢房前出神的孟敬阳,没好气的大步上前,指着孟锦澜嚷嚷开了,
“装什么装,南厢房里的货物去了何处,可别说你不知道!”
“货物?”孟锦澜顿时惊异,目光扫向大开的厢房,“二婶说的可是南侧厢里的废旧衣料?”
“你!你哪只眼睛看见那些个是废旧衣料了!”
李氏几乎跳了起来,推了推呆若木鸡的孟敬阳,“二爷,你听听,果然是孟锦澜做的好事!你别只顾着发愣,倒是说话啊!”
孟敬阳被李氏一推,方才醒过神来,冲着孟锦澜儿怒声吼了起来,“你把我的货弄去哪儿了!还不快说!”
孟锦澜满眸无辜,“二叔,那些个废料是您们的?这是怎么回事儿,您们的货料怎么搁到咱们东正院来了。”
说着,瞄了一眼身旁的银盘,“昨日清理院子,我让你将厢房腾空,里面的废料你是怎以处置的?”
孟锦澜一口一个废料,孟敬阳脸沉的几处拧出水来,喷火的眸子直直的盯着银盘。
银盘小嘴微撅,“二小姐,厢房里积满了尘埃,那些个衣料奴婢看着陈旧的很,正愁无法处置。
恰巧赵府的人在街面上筹集衣物面料什么的,说是为庆川郡振灾用的。奴婢想着,索性捐给灾民,全当积德行善了。”
“捐了!”李氏尖声怪叫,满脸皆是难以置信,“这上好的料子,竟然被你当废料给捐了!”
银盘点了点头,许是被李氏的神情惊着了,后退一步,躲到了孟锦澜身后。
“你这婢子,捐了便捐了,躲什么躲。二叔,二婶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为难你的。”孟锦澜云淡风轻的安慰着银盘。
抬头望向孟敬阳夫妇,“二叔,二婶,怪澜儿疏忽,只以为是东正院废弃之物,便让下人随意处置了。
谁知会是您们的货物……这已经捐了,就全当行善积福了吧。”
“积什么福,你二叔我福泽深厚,用不着你替我积!”孟敬阳气不打一处来,“快命人去赵府把货物给我要回来!”
“这给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孟锦澜为难。
银盘却开了口,“要不回来了。昨日赵府的马车筹足物资以后,便径直出城,赶去庆川郡了。
还是赵公子亲自押的车,算算时日,这会儿兴许已经翻过岓山了。”
孟敬阳眼珠子瞪的牛铃一般,颤抖的手,指向孟锦澜主仆,恼得几乎闭过气去,“你们!你们……”
李氏更是重重的跺脚,声音高扬竟发出一丝破音,嘶吼起来,
“赔银子!要不回来,便赔我们银子!三千两银子,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孟锦澜笑意顿敛,“二婶说笑了吧,一堆废旧衣料,哪里会值三千两。”
“怎么不值,我好好的衣料,到你们这里就成了废旧衣料了,亏你说得出口。”
李氏横眉吊眼的嚣叫,大步上前,尖尖的手指几乎点戳到孟锦澜的脸上来了。
“不准欺负我妹妹!”刚搬来东正院不久的孟柏崎,寻着声音赶了过来。
见李氏指手划脚的言语,只道她在欺负孟锦澜,立即冲上前去,推开李氏,将妹妹护在了身后。
“滚一边去,傻子!”李氏气急了,口不择言的喝斥起来。
孟锦澜面色顿时冷了下来,眸子里腾起一抹怒意,轻柔的拍了拍孟柏崎的手臂,上前一步,沉声对李氏言道。
“二婶,你可听好了。此处乃是我们大房的地界,这里的物件,不管是废铜烂铁,还是珠宝翡翠,我都有权随意处置,与你们二房没有一丝关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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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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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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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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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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