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看戴娆的目光,是一闪即逝的熟悉,转而,是回避。
就像他们的目光,不能在戴娆身上停留太久。
“他们怎么不敢正眼看你?”我低声问。
戴娆把帽子拿出来戴上,遮挡住了大半个脸。
“这样就没人看了,对不对?”戴娆笑,“他们是看到我这个乱七八糟的发型,看我穿得稀里古怪,一开始觉得认识我,可转而跟以前的那个我作比较,又觉得不是我。”
“还有,可能是我太美了,他们看着就觉得自惭形秽,不好意思再看。”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戴上帽子的戴娆,果然没那么多人侧目了。
我更不用自作多情,因为也没人看我了。
戴娆接了个电话,说着土话,然后对我说耽误一会儿,我准备去河边坐着等她。
河面上波光粼粼,夜幕降临。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一阵阵的锣鼓声。
“咚咚咚!”
“锵锵锵!”
听着声音悲怆,就像是出丧的音乐。
可晚上哪儿有人出丧?
我想起戴娆说的灯神节,这是在举行灯神节?
紧接着,一阵长长的唱腔传来,差点把夜色给撕破了。
这一声,让我判断出了那个方向,我决定不等戴娆了,我要悄悄摸上去看看,这个灯神节到底是什么?
我驾着一条小船而去,最后竟然到了那个红楼!
就是我们白天看见挂满红绸子的红楼。
老远我就闻到了香烛的气味,锣鼓声里,红楼灯火通明,有人载歌载舞,唱得是什么,我听不懂,就呜哇呜哇的,像是一种神歌。
此时这里围了许多人,围着正中央的一个小戏台。
我挤了进去,这时候他们都认真看着台上的表演,应该没有人注意到我的闯入。
为了防止被认出,我没有挤到最前面,而是在人群中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
我往台上看了一眼,乍一眼,就把我吓了一跳!
台上的歌舞者,都是带着面具的。
这面具不是一般的面具,全都是鬼怪面具,就像傩戏中的“脸子”,生旦净末丑都有,颜色鲜艳,冲击力很强。
傩戏,在我们那一带,又叫端公戏、鬼戏。看着吓人,实际上多用于祭祀、驱鬼逐疫。小时候村里有傩戏,大人都不带孩子去看,有些孩子看了傩戏,受到惊吓,是要找人叫魂的。
傩戏虽然是以巫通神,达到驱魔除邪的目的,但是有种说法,傩戏在表演的过程中,会招来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阳气弱的人或者小孩子撞上,那也是很麻烦的。
我刚才注意到,现场确实没有小孩子。
而且,女人也很少,有的只是几个脸上抹得花里胡哨的老年女人。
台上的人跳了一会儿,他们气势恢宏,舞动的幅度和姿态,让我判断出,他们是一群专业的舞者。
要不然,就是小镇经常举行这样的活动,他们跳习惯了。
又或者,这是小镇专门养起来的一群人。
后面人多了起来,人一多,就把我挤到了前面,我本不想去的,结果身不由已。
当我到前面之后,那一群花里胡哨的女人上台了,她们也是又唱又跳,姿态远远没有之前跳傩戏的舞者优美。
她们的歌声越来越凄厉,鼓点声越来越强,一个浑厚的男高音传出:“请灯神!”
器乐齐奏,大有让灯神闪亮登场的节奏。
紧接着,灯火齐灭。
在我的预想中,灯神就是戴娆的爷爷。
只有他,才配得上这个称号。
我很想看看这个未见人就已经让我浮想联翩的老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是仙风道骨的样子?
还是生的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又或者,是一个干瘪精瘦的老头?
几秒钟后,现场戛然无声。
一切器乐声音停止。
灯火熄灭,周围一切都是黑暗的。
台下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似的,也没有一点声息。
台上的老太婆们跪倒在地上,对着戏台的出口处,虔诚地双手合十。
“请灯神!”
“请灯神!”
一人呼百人应。
几个唱傩戏的鬼脸人,抬着一顶红色的花轿出来了。
那花轿晃晃悠悠,里面应该没有多重的东西。
鬼脸人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台上,台下所有的人全都跪下了。
他们谁也不敢抬起头来。
我感到好奇,偷偷抬头瞄了几眼,恰好一阵风吹动了花轿,把轿帘吹开。
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露了出来。
灯神是个女人?
我还看见她那娇俏的身躯,看起来应该是个妙龄女子。
鬼脸人们抬着花轿往前走,走到了台前,我就在台下,端端的有一种被他们居高临下压制的感觉。
突然,我感觉到一阵冷飕飕的目光。
这目光不是从上面的鬼脸人那里发出来的。
而是从我左侧发来的。
我没往那边看,就想到了老船工的目光。
他若在,就会把我认出来。
我准备找个机会溜出去。
就在这时候,锣鼓声又响了起来,紫萝又在骚动,这一次,我没按住她,而是让她看看清楚,那个灯神是谁?
人群有了动静,我这才找到了机会往后撤退,等我退出去,台上的花轿也下场,人群跟着花轿拥去。
看来这个活动还没结束,我明明知道有人注意到了我,我还是鬼使神差的跟了去。xǐυmь.℃òm
花轿打头,朝着河里走去,后面人群紧跟着,都十分激动。
我听有人说放河灯,敬灯神。
在人群中我看见了胡一风,这家伙把我的话都忘在瓜哇国去了,顶着一头鸡窝,分开人群在往前跑。
很快,他就淹没在人群中,找不到影儿了。
我随着人群来到河边,花轿已经在一条船上。
又是一番祭祀,几个大汉把船一推,船就开始前行,顺水而行,慢慢的到了深水区。
人群沸腾起来。
“顺利,一切顺利!”
“灯神一定会保佑我们千灯镇,永远平安!”
“求灯神保佑!”
我惊愕不已,那条小船到了深水区,竟然慢慢的往下沉!
那花轿里分明有一个姑娘啊!
这是在杀人!
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
船渐渐沉没下去,终于,什么也看不见了。
人群却欢呼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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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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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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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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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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