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尚青竹急迫的电话,吴向瞥着不远处正试西装的吴业平,悄悄移到店外。
“声音小点,我这会不太方便——”
吴向低声回应着,说自己已随吴业平进了市里,因为他感觉县里的西装样子、做工不好,怕南方的厂家看不起!
尚青竹一惊,刚要说话,却听吴向那边传来吴业平的喊声,心中更紧,不知怎样开口!
想了一想,抓紧时间急问:“你什么时候上火车,我就是想送送你。”
……
吴业平忽然走到了吴向的身边!
吴向一阵慌乱,竟忘了挂了电话!
“尚青竹!”吴业平飞快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
吴业平微微一笑,做了个手势,示意吴向跟他进店里去。
吴向顾不及回答尚青竹,急忙挂了手机,跟上吴业平。
“我申请的经费没有下来,这套西装,你先帮我付一下款,等经费批到手,我再还给你。”吴业平将一张付款单递给吴向,交代。
“本来就应该我来买的!”吴向忙不迭地接过单子。
吴老板担心儿子第一次跟着出差没钱会被人瞧不起,事先取出一笔存款,让吴向带着。那这套西装就买下送给吴业平好了!
“小尚好像知道你到市里来了?我带你去跑职高对口企业、联系顶岗实习的事,不是交代过:不要与其他人讲吗?”
吴业平心中压抑着愠怒,见吴向态度殷勤地去付款,气才略略消了些。
“我没有……是上一次小尚路过我家土菜馆,见您与朋友进去吃饭,电话里问了几句。”
吴向心中着慌,胡乱应对着:“我只告诉他,您喜欢我家土菜的口味。刚才他还想找我问详细情况,我告诉他要出去旅游,已到市里来了,没有答应他……可他,非要也赶到市里来,说是送我上火车!”
吴业平心中烧起了火苗!
他猜测尚青竹是想打探他的行踪或什么消息。
“小尚教书缺点不少,还这样喜欢多管闲事?”
吴向支支吾吾,问吴业平怎样回答尚青竹。
“你说呢?”吴业平眸中微闪。
——
没想到吴向已到了市里,且吴业平就在他身边。
尚青竹压抑着焦急,等晚饭后再次打电话给吴向!
他以请吴向代买学习资料vcd的理由,坚决要到火车站送吴向上火车。
吴业平与吴向住宾馆同一房间,听尚青竹的说法,似笑非笑,只盯紧吴向,看他怎么回答。
吴向手上、背上细细密密出了一层汗!
他一边瞥着吴业平,一边抽紧了心思应付尚青竹。
脑子快速地转动着!
讲出一趟下午三点开往东海市的火车班次,吴向深吁出一口气。
挂了电话,吴业平笑着冲他翘起一个大拇指。
刚浮起的一丝愧疚,对尚青竹的,立马被夸奖后的喜悦赶跑了。xiumb.com
——
知道吴向与吴业平在一起,尚青竹知道自己拦不住他了。
可心中的牵挂与担忧,逼得这位憨厚的年轻教师还是决定追去市里。
哪怕真的只能送一送吴向,也好!
与吴向讲一讲李小燕为他打听到的情况。
劝他不要轻易离开罗桃中学的工作岗位,结束行程后,抓紧赶回罗桃中学消了病假,安心上课!
那吴业平呢?
至于怎样面对他,尚青竹还真的没想好!
以托买学习资料vcd的理由,吴业平能相信吗?会不会怪他?尚青竹心里没底!
想了又想,他托樊勤在网上查找沿海一线城市高中语文教学所用的vcd教辅资料,又请总务老师打印出来,方便带上。
樊勤快速击打着键盘,在网上自如地查找资料。
年过半百的总务老师熟练地操作着打印机。
见此情形,尚青竹心中羡慕不已,对节省出工资,报读县里办公自动化培训班的意愿烧得更旺了。
——
为了追送吴向,尚青竹将第二天的课程全部并到了上午。
匆匆上过课,他来不及吃午饭,买了饼干与矿泉水,坐上往市里去的第三班长途汽车。
到了市里,询问着、打听着,坐了公交车,终于提前于发车半个多小时前赶到了火车站。
冲进候车室,他果然看到了吴向说的那趟车次。
可在候车的人群中来来回回寻了两趟,却没见到吴向与吴业平的人影!
拨打吴向的电话,一直显示信号不通或忙线,尚青竹心中诧异。
几寻无果之下,他询问候车室的工作人员,得知可能有个别旅客因为行李过多,会请搬运人员直接带上月台。
“怎么办?时间不早了!”
尚青竹咬了咬牙,拿出了二十元钱!
求着搬运工人也带他上月台去寻找。
可月台上,除了工作人员,没有乘客!
尚青竹来回跑动,也没瞧见吴向的人影!
不是那个车次!
他忽然醒悟——吴向骗了他!吴向吴业平两人乘坐的火车很可能早就开走了!
“呼哧……呼……”
站在月台的一端,尚青竹听到了自己奔波半日后疲累又粗重的呼吸,这才明白李小燕听他说要拦住吴向,反而劝阻自己的心情!
“……竹伢,你和向伢都不是做学生的时候了,心里想的、盼的工作,不一定是一个方向。向伢有他的想法,你不要拦他!”
“我,那我该怎么办?”
“做好你自己的工作!至于你们吴业平校长,你最好不要掺和他与吴向的那些事,只怕有好心却不讨好的呢!……”
如此的回想,尚青竹心里硬顶的那股力量,一下子流走了。
与吴向,从小学一起读书、到后来进了同一所中师,在同一所中学当了老师,十多年了!
这十多年的时间中,吴向与他一起读书与调皮、一起犯错与挨罚、一起住宿与吃喝……就算工作上有不一样的想法,也是合作多于竞争,也是相互帮助多于相互争执的……
吴向家境比他好,可吴向没有因此看轻或疏远他,吃的、用的,常常会分享过来,而自己,能回报吴向的,太少了!
尚青竹没有兄弟,一天天的感情积累中,他早已将吴向当作了亲人、当作了兄弟,早已超过一般同学与朋友的界限。
所以,他才会得知吴业平私人给予吴向那些不确定的承诺后,会如此心急地想阻拦吴向。
可是,李小燕说的没有错,他毕竟不是吴向的亲人,就算是,他也没有资格去阻止一个成年人做出的选择!
那就这样看着吴向,轻易放下努力了多年的中学讲台,冒险跟着吴业平去做很不确定的工作么?
背靠着月台的立柱,尚青竹仰头大口喘息,却觉怎么也喘不够似的,他理不清也掏不出心口的那团乱麻!
有列车,轰轰地进站了。
等到列车缓缓地停下,尚青竹看清了由边疆开向东海的标识,看着行色匆忙的乘客或登车或下车,茫然无措。
他正要拖着疲软的脚步,跟着人群出站,却忽然听到了耳中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声。
也许是当了老师的习惯,他心中浮出自然的热心,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纤弱的女子,正抱臂蹲在离一节车厢门不远处的立柱下哭泣。
她哭得相当伤心,整个人蜷作小小的一团,不断抖动着,将身体抖动成风中卑微瑟缩的小草!
尚青竹想起看过几则生活不顺利的人寻短见的消息,心下有些紧张!
这女子看起来年纪不大,看样子可能比他的学生也不大了几岁,不会是?
看有乘客匆匆路过那女子,却无人关心与劝解,尚青竹带了同情与关心,犹豫着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再不顺心的事,总有解决办法,不要想不穿……”
那女子听见男声,惊慌地抬起头来,露出满面泪痕。
尚青竹看到那容颜,竟然惊呆了!
“你,是荣立涵?”
是她,没有错的!就算只见过一次面,就算几年没有见,却是熟悉到他心里的那个人!
荣立涵,收了哭泣,瞪大哭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
她,也认出了尚青竹!
忽然,女孩以手背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来,却是拔脚,就要跑开。
尚青竹不解,他问过这趟列车的停靠时间,有十五分钟!所以,毫不犹豫地伸手拉住了荣立涵的手!
她这状态不对呢,不能让她轻易离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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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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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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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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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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