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消息将尚青竹投进了一片惊愕里!
“你要离开罗桃中学,不做数学老师了?……你,怎想的哟?!”
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尚青竹不再是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团河汇入靳江处的岸边,呆呆地发愣,而是与吴向一起,站在岸边,如那晚吴向阻止他进城任教时一样,争执!
尚青竹带着震惊的询问声从喉咙里迸溅出,却依然被团河入江哗哗的水流声压制,让吴向快乐、昂扬的表情保持得相当持久,半点没有当初尚青竹曾经的犹豫与纠结!
“向伢~~,教师岗位难得,你当老师不容易!当初为了你当自费培养生,你爸吴叔他跑了多少腿?你自己是清楚的呀!你舍得让他着急、伤心?”
“切!”
带着藏了秘密的傲娇,挺着傲娇的头,吴向颇有“大江东去浪淘尽”的感觉!他看一会儿靳江又看一会儿尚青竹。
见此情景,尚青竹急了,忍不住抓了吴向的肩膀摇着。
吴向终于把目光定在尚青竹脸上,却拨开了这位同学加好友的手,“竹伢,看你,激动什么哩?我不过是得了个好机会,可以离开罗桃那个乡中,与你一样,进城工作。我爸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着急、伤心?”
尚青竹蒙了,看着吴向,惊讶:“你是英语自考文凭拿到,被调进城了?去哪所学校的初中教英语么?”
“哂!”吴向挑起唇角,笑了,“我进城,一定要像你一样拿自考文凭么?也一定学什么教什么啊?”
“那——?”尚青竹更迷惑了,“是吴叔帮你联系的?”
据他所知,这几年,县城招考老师的条件是越来越高,谭健告诉过他,有大专学历已是当初中老师的必需,请托关系也基本没有什么用。
“哈!竹伢,亏我当你是朋友,原来你一直看不起我!”吴向冷笑了,“你以为,我就是一直靠我爸爸关系才可以上学、读中师、当老师的么?我就不能凭自己的能力,有一份好工作?”琇書網
尚青竹被他反问得语塞,只能讷讷地否定、摇头:“……不是的,向伢,我没有这样想!”
吴向忽然不耐烦起来,不想再卖关子,直接抖出了吴业平不让讲的秘密:“我当你尚青竹朋友,所以在这里悄悄告诉你:是你们的吴校长——吴业平,他看中我头脑活、会做事,和我讲跟着他干!他点了名带我进城,将来到你们职业高中做管理工作。”
“啊——?”
岸坝上的一片石头被尚青竹踩松了,其中一块骨碌碌地滚下了坝,掉到靳江临岸的浅水中,卡在两块江石中,被不断进入的水流反复冲刷着。
吴向斜眼瞥着尚青竹,没好气:“怎么,还是不相信我的实力?”
尚青竹难以回答,甚至连点头与摇头都难以选择。
吴业平是自己所在第三高中职高部的工作负责人,他要带吴向进校来做管理工作,这事,不可能校内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开。更何况,以吴向一个年轻老师的学识、能力与经验,应该远不够做学校管理的分量!那吴向口中颇为肯定的信息、毫不犹豫要辞职的理由,是真的么?
一团乱麻在尚青竹的心里纠缠着!
“向伢,你辞职的报告递了?是不是晚一些时候,等有确准的招考消息再交?”看吴向雀跃、得意的表情,他只能硬着头皮再劝。
“呵呵!我又不傻,不见兔子当然不能撒鹰,现在不过是请的长病假。”吴向笑着摇了摇头,伸头拍在尚青竹一边肩膀上,“竹伢,不瞒你,吴校长和我提过,你这个人,工作认真是认真,也肯下工夫,可这脑子太死板、不会转弯,看不懂形势!”
“……”尚青竹听到这样的评价,心中对职高执教的热情似乎都能被无情的江风吹散了。
这些话,真是吴业平讲的么?为什么他不找自己,批评、纠正,反而要告诉吴向?
吴向带着几分同情与得意看着尚青竹,笑了笑:“放心,我们是朋友。后天我跟吴校长去南边出差,路上会为你讲好话的。以后,我进了职业高中,也会帮你,不会让你日子难过的。”
“你,跟吴校长出差?”
尚青竹忽然想起,一早与并肩而走的谭健、吴业平遇见,隐约听到吴业平说:“在南方,争取多看看几家合适的企业……”
吴业平去南方企业做什么?第三高中里这么多教师还有职工,他不选,偏要带吴向去是为什么呢?
——
一个又一个疑问从尚青竹的口中涌出!
可吴向想着吴业平的叮嘱,是再不肯讲出细节了。
吴向说要去县中心商场买新衣服,尚青竹想着结合新课改要开展的课程,就没再陪他。
尚青竹在床上烙着烧饼!
看着吴向兴冲冲远去,他心思纷乱,勉强聚起心思备过课,就躺在了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惹得樊勤都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同事面前,尚青竹不敢随便透露吴业平的作为,硬撑着到了半夜,迷迷糊糊睡着,脑海里也浮出小学时与吴向一起打闹、一起吃饭……偷煤球被一起罚到台上做检查,下台后被李小燕暖暖地揽在臂弯里的情景。
对了,李小燕!可以问问李小燕老师!
尚青竹忽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这动静吓了樊勤一跳:“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看着窗外未醒的天色,尚青竹赧然摇摇头,重新躺了下来,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是周五,尚青竹下午没课,就拿出刚买的二手手机,试着给李小燕拨了电话。
听到李小燕笑吟吟的语声,他忽然有一种急切,想扑回这位小学启蒙老师身边去,把他心中对于自己与吴向工作发展的忐忑都倾诉一番,听听李小燕的解答。
——
“不对呀!向伢,可别糊涂啊!”
李小燕在翻新的办公室接待了尚青竹,正给这位心爱的学生剥着新下树的桔子,听尚青竹心急说了吴向请长病假离岗、预备从罗桃中学离职的消息,惊了一跳,手指不自觉就把桔肉戳破了。
她立即拿起手机,带尚青竹走出办公室,寻了没人注意的地方给在县教育局工作的丈夫打了电话。
几件事问过之后,李小燕笑吟吟的脸色凝结了,不安地看着尚青竹。
尚青竹从她口中得知,吴业平以推动职业高中工作为名,反复到县教育局要求,去联络与职高设置专业对口的南方企业,为办学争取资源,为学生争取带薪实习的机会。
吴业平不知又用了多少功夫,又在县里谋到了一个挂名的招商负责人的头衔。推动职高建设与为县里招商引资两重工作,让县教育局直接批准了他前往南方出差,相关工作由谭健暂接。
李小燕的丈夫没有听说吴业平要带其他老师同时出差的消息,更没有听说招考职业高中管理人员的消息,只是听传闻,吴业平想申请较多的出差与招商经费,没有得到批准。
李小燕猜测着:“要是这样,只怕带向伢同去出差、带他进职业高中,都是吴业平自己安排的,不是县里的决定。向伢的“出差”经费估计要他自己承担呢!”
“那向伢进我们第三高中职高部也不确定喽?”尚青竹紧张起来,“向伢就不该随便放下罗桃的教学工作,轻易请长病假。”
李小燕跺着焦急的脚:“他一直比你脑筋转得快,可点子太多,做事太浮躁!这招考进职业高中部的工作八字都没一撇呢,就想着离岗离职,跟着吴业平跑去外省联系企业,不妥当呢!这事要叫县教育局与罗桃中学的老师们知道,只怕他到时候进退两难!”
尚青竹想起吴向说的,后天就要与吴业平乘火车离开,手心里渗出一阵冷汗:“李老师,我去把向伢拦回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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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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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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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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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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