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后，心细的老师和学生，发现了一个现象——高一年级的小尚老师，会比所教的学生还要勤奋地在校园里读书，读得全心投入、读得声情并茂、读得……！
“这是存心做给我看，还是与他自己杠上了？”
一大早上楼，吴业平还没走进副校长办公室，就听到操场上传来响亮的读书声，见谭健站在走廊的窗边，便走过去跟着向外张望，只见尚青竹正背对操场上的旗杆，手捧着几本书放声朗读。
这年轻人明显是用着心、也较着劲，每一句的语调、每一个词的发音都尽力驱开口音习惯的干扰，努力趋向普通话的字正腔圆。
尚青竹应该是在努力操练、提升他的普通话水平！就像他最近稍有空就喜欢泡在印刷室，抢着要帮印刷老师复印资料与试卷一样！
谭健看得开心，吴业平却看得有些吃力！他感觉这个有些犟头倔脑的年轻人对待工作认真、负责是不错，可不知怎么地，就缺少一份吴业平想要的活络与圆滑，显得有些拘谨还有些——古板！
吴业平的想法是：就是封闭环境下培养出的思路狭窄、行事生硬、不容易开化的那种脑筋与气质！你有什么要求，这样的老师会很努力地去完成，但你要指望他自己八面玲珑、灵活应变，把为难的事、为难的人际像打太极、调浆糊一样游刃有余地协调处理好，好像挺难！
所以，作为副校长的吴业平不反感尚青竹，可也不会像处事方正沉稳的谭健一样，欣赏喜欢这样的年轻教师！
纵看整个靳江县的教师队伍，吴业平感觉：目前还没有寻找到自己想要的那匹可以带着一起去闯新领域的“千里马”！
嗯，好像有一个年轻人，初看着也许有那么一点点潜质……可惜，迎国庆文艺演出中，他只在表演唱节目中还有后台里见过那人，后来匆匆忙忙赶回三中处理事务，也没细问。
以那人处事圆滑、喜欢用俏皮言语、时兴歌曲炫出风头的性格，在县城中小学教师的联谊活动中，应该还有机会见到吧？到时候看情况，合适的话就要个联系方式，看能不能考虑把他引入到将来的……
——
“咦——向伢，你怎么这时候进城了？”
这天结束下午最后一节课，尚青竹拿着书与饭盒匆匆下楼打饭，却看到吴向正在校门口与看门师傅说话，要进来找他，不由奇怪。
这才周一，像吴向这样的单身老师，通常按工作安排要看晚自习的，怎么有空跑进城里来了？
吴向笑嘻嘻地进了校门：“哎，因为学校要到教育局领点材料与奖状，我恰好肚子不舒服要到县中心医院看诊，所以校长干脆安排我来了。”
尚青竹不由担心：“看得怎样？要紧吗？医生说是什么病了吗？”
“不过是多喝了一点酒，以后稍微注意一些就是了，开了点舒肝理气的药。”吴向无所谓地亮了亮包中的药盒，“看着还早，我也不想去我爸店里吃油腻腻的东西，想着你这里食堂的饭菜不错，就来找你蹭一顿。”
“噢，我正好打饭呢，多打一份给你。”尚青竹带着他往食堂去，“我们罗桃中学得了什么奖？”
“嘻，还讲我们罗桃中学呢？你现在可是县第三高中的人才，哪像我，只能捂在罗桃，出也出不了头的！”吴向笑哈哈的声音遮不住嫌弃与郁闷！“你是不知道，从谭校长走后，新来的石校长十分看重升学率与成绩，工作压得紧，连郑卓余、‘花腔程’都喊吃不消！要不是李主任支持我带着几个老师排练演唱，这次全县国庆文艺汇演我们还拿不了这个奖！”
“噢。”尚青竹明白了，笑道，“你和秀萍老师是罗桃中学的两个金嗓子，有你俩出马，拿这奖不稀奇！”
吴向脸色变了，难遮一片失落：“秀萍老师不在罗桃做了。”
“你讲什么？”尚青竹一愣。
“嗯，两校合并的时候，音乐老师与地理老师就多出来了，人家是正式的，她是代课的。石校长讲，只有她与另两个老师让出位置。她当时就哭了，由郑卓余带着去石校长办公室讲了半天的情，也没有用。不但如此，石校长冲郑卓余也撂了话，问他明年到了退休年龄准备怎么办？返聘不是没有可能，但肯定要调离罗桃，因为几个师范学校的大专毕业生要进来……”
“……”对于这样的安排，尚青竹难做置评。
可想到郑卓余就算带着一份不满、带着一缕排斥，可依然给了初上教师岗位的自己指点与带教，但凡自己愿意向郑卓余请教，他也是知无不言的！等到化开了心结，这位在农村教师岗位上兢兢业业一辈子的老教师，就显现出更多让年轻教师敬佩的品质来！
而个性善良、温和又怯懦的郑秀萍……甚至不敢像花妮一样表达心意，对他有心却默默不语的，临行前送他一针一线织的围巾、手套，不仅用了全新的羊毛毛线，而且织的花样也是那样精巧的！
这样想起来，尚青竹就算知道那样的安排是罗桃中学难以避免的趋势，心里也实在不是滋味！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问着：“那，秀萍老师现在到哪里去了？等我有空时，买两本她喜欢的音乐书，和你一起过去看看她吧？”
尚青竹这样一讲，吴向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完全没有好气地应了一句：“不用去了，她马上也要进县城来了！”
“她，调进县城当老师了？”尚青竹意外。
“嗯！不亏她喜欢你，你这次倒猜得准！”吴向白了尚青竹一眼，“是她的亲戚，给她介绍了县里的一个对象。那家能让她在县图书馆里当管理员，说结过婚，就安排她进城。”
“啊？……你的心思，秀萍老师不是知道吗？”尚青竹感到震惊，小心翼翼地看着吴向，“你和她讲过吗？”
“讲有用吗？我爸就算在县里开饭店，也没有那个本事给她安排这样的工作。郑卓余肯定又不愿意让她在我家店里烧菜、端盘子。我只能放开想——就当心头一个美好的念想破灭了，做个回忆好了！”吴向终于透出了笑容后面那股压抑的怒气与烦躁，不耐烦地回应：“走吧！吃饭，吃好，你要是不用管晚自习，我们就去找家卡拉ok唱歌！最近的事真让人心塞，感觉做什么都放不开手脚！”
看尚青竹呆站着不知所措，吴向不耐烦起来。他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反手拖着尚青竹往食堂去。
——
就算几年前，乡里都有了卡拉ok室，这几年，县里的歌舞厅也越开越多，可尚青竹，却从来没有进去过！
他甚至连怎么对着麦克风发声，都不会，唱一首歌，尽是“呼哧扑哧”的呼气声！
吴向忍着耳朵里的不适，放纵尚青竹乱七八糟唱了几首后，再也不情意将麦克风给他，叫了几瓶啤酒与一堆的薯片、瓜子、话梅、山楂条等零食堆在桌上，自己“霸”了麦克风，一首接一首地唱歌。
不知是不是被荣立涵从边疆连年寄来的果脯养刁了嘴，尚青竹吃不惯那些零嘴，只能自己悄悄让服务员送来两盒果汁，慢慢地啜着，呆呆地听吴向唱歌。xiumb.com
他听樊勤说“女愁哭、男愁唱”，今天看来吴向心里肯定是为着郑秀萍的事愁苦，一首接一首放声唱得动情，就差眼中没有浮出心里的泪滴出来！
吴向这样一直唱着，唱到后来，尚青竹心里越来越酸涩，几个不明就里的服务员却站在包间门口听着、叫着好。
吴向可能又喝多了，闷坐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转了歌风，调出几首时尚、前卫的流行歌曲，甚至还有流行的港剧插曲，更放开了喉咙，唱得情深意醉！
“呵呵，小尚，倒巧，遇着你了！难得看你唱歌……”
尚青竹要来第三瓶果汁的时候，跟在服务员身后，进来了一个人。
竟是吴业平！
尚青竹紧张地站起身来，却差点绊倒在了沙发边上！
吴向只能放下话筒，冲下唱歌台扶他。
吴业平随即带着几分欣赏地看着吴向：“小吴老师，我认得你！全县教师文艺节目汇演，你排练的歌舞不错，在后台组织秩序、调动情绪的工作做得也不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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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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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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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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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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