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考的前一天夜里,寒风的力度小了,却换来飘飘扬扬的雪,一晚上染得沉睡的乡野大地一片素色。歇了农事的人们几乎都留在家中不外出,无论田园还是乡集上连鸟雀的踪迹都被冻得少见。
这无形中更给联考增加了萧瑟肃然的气氛。病愈回来的门卫老伯用力敲响的铁片声似乎也被冻住了,颇显得有些凝涩。
第一场是语文考试,换科监考的“花腔程”中途打了喷嚏,伸手去摸草纸,却发现忘带了。瞟了一眼低头做卷的学生,他匆匆走出教室,问在隔壁班里监考、一向注意整洁的何琳老师借草纸。
谁知他拿了草纸转身,就看见悄悄站在教室外,隐身在窗边皱眉向内张望的郑卓余,见他脸色相当的不好看,直觉里认为他被患上感冒的吴向传染了。
郑卓余急忙摇了摇手,走离教室两步,压着声表达担忧:“我看了几眼卷子,今年这试卷有新题型,难度不小,我担心学生伢考不好!”
“花腔程”心里一惊,张口想细问,却记着自己监考的身份,只能轻声回应:“题难,各校都难!我先进去,等考完再看!”
“嗯……”郑卓余点了头,重新隐到窗边,巡视教室内的学生,双眼紧盯了他们在试卷上落笔的速度与情况,只怕那笔尖在纸面上滑动时会出现太多的状况。
“花腔程”受他影响,揣着一份担心回到教室内,不再像之前一样,坐定讲台当“起吓唬作用的稻草人”,沿课桌间的走道来回看着。
他虽然不教语文,可也的确发现学生答题时隐隐的异样。语文课代表周青霞盯着阅读题在反复思考,班里综合成绩第一的王晓安虽已在写作文,可竟然落笔不定,第一段就改了不少,用钢笔涂来涂去的,有一行甚至涂出半行乱糟糟的痕迹。
这样的情况,只能用这联考试卷难度不小来解释了。“花腔程”开始担心他教的数学,不知试卷难度怎样,会不会也出现让学生难以适应的状况。
他忽然想起了尚青竹与吴向两个年轻人,他们第一次带着学生参加联考,不知会不会在这样的试卷上“栽大跟头”?那可是会严重影响罗桃中学在县里的成绩排名啊!
“花腔程”忍不住又走到教室门口,向尚青竹所带的那两个班级张望,希望能看出些动静。
可同一排教室,隔着一堵堵郁闷的墙,他能看到些什么呢?
郑卓余注意到“花腔程”的动静,猜着他的意思,却看向对面的教师办公室。
预备进行第二堂监考的尚青竹与郑秀萍在里面,隔着因寒冷起了水雾的玻璃,可以看见两人年轻的身影在走来忙去,并不像他俩这样暗中紧张,甚至尚青竹好像还与郑秀萍说笑了几句。
“……看晚点,你还能笑得起来吗?”郑卓余暗自嘀咕着,转身向尚青竹所教的两个班级悄悄走了过去。
——
“哎,竹伢,你感觉我们带的几个班,学生考得怎么样?”
上午语文、数学两场考试过后,或紧张不安或感觉良好或无所谓的学生们拿着各自的饭盆到食堂打饭。
这天为了照顾学生考试,食堂特地加了一个贴心的菜,还往平时素炒的白菜里放了粉条、五花肉片和辣椒酱,看着就热乎乎、香喷喷的,让人开胃口,引得不少师生抢着去打菜。
尚青竹因为监考数学,收卷、封订试卷之后来得晚,刚走进食堂就被端了饭盆的吴向拖到了一边。
“嗯……我感觉应该还行。”尚青竹低头想了一想,“该复习的重点都复习了。语文考好把学生名字订起来、集中到办公室之后,我大概看了看试卷,难度还好!”
“可我怎么听‘花腔程’讲,郑老师说有新题型、加了难度,怕学生考得不好呢?哟,他俩来了,走,你去打菜,我们回宿舍再讲。”吴向眼瞅着郑卓余、“花腔程”也进了食堂,转手暗推尚青竹。
两人笑着与郑卓余和“花腔程”打招呼,见“花腔程”不但像平常一样应了一声,还抽了抽鼻子:“今天的菜香,你俩第一次参加监考辛苦,多打一点。”郑卓余却沉着脸勉强点了点头,古怪地盯了尚青竹一眼,没有说话。
吴向拉着尚青竹出了食堂,“咯吱咯吱”踩着地上不安的积雪回往宿舍,嘀咕:“你和我都是第一年带班,又没有什么经验,有没有新题型也分不太清楚。我还没有看到数学卷子,可看‘花腔程’那份轻松,应该考得不差,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就拉了我,扯着他的花腔高音唠叨试卷哪里哪里不对了。”
尚青竹疑惑:“难道郑老师感觉班里考得不好?我看试卷上,题型是有了一点变化,最前面词语、诗词的记忆题虽然不再是简单的填空,可换汤不换药,学生背熟了应该都能写出来,以郑老师盯着学生反复抄写、背诵的方法,这个肯定没什么问题!”
“那阅读呢?”天冷,吴向不愿伸手掏钥匙开门,捧着装了热菜热饭的盆,等着尚青竹开门。
“咝——”尚青竹的手指尖上皴裂了口子,裂口又进了粉笔灰,捏钥匙的时候有点疼,他一边开门,一边回答吴向,“阅读的现代文与文言文各有两篇,都有一篇是课外的,不长,难度确实有一点,但只要掌握了平时所讲的方法,文言文再注意实、虚词的理解,还是能答对题的。”
吴向催着他赶紧拨开封着的炉火,烧开水,一边再问作文的情况。
尚青竹钩开炉内的煤球,回身打开一点窗户通风,再去取早已冷透的开水壶来重新热:“作文题型是变了,比较活络,给了一段话,让学生结合自己的生活,写一篇记叙文,不再像以前那样,限定一个题目让学生来写。”
吴向捧着饭菜开吃,眨着眼睛:“下午,我去问问‘花腔程’数学题和前几年比有什么不一样。我反正第一年带班,考不好也是不怕的,要不好考,大家都不好考。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他们这些老教师先顶着呢!”
——
郑卓余和“花腔程”不住校,打了饭菜回办公室。
微睨着内里轻松、表情上却硬装平静的“花腔程”,郑卓余没好气:“你别考虑我,想笑就笑,可你别以为自己这次考试是‘捡了钱包’。你们换的新题型简单,那要考得好,大家都好!没准其他乡中学成绩上得更多,超过我们罗桃也没准!”xiumb.com
“哎哟——”尖锐的声音刺破了不一般的平静。
“你不要这样吓我好吗?”“花腔程”被郑卓余这话噎着了,细想一想,确实有点烦恼,“这次联考成绩,还真说不准!我们罗桃一向拿得住难题,确实凭这个每次可以拉开分数。可今年,题倒出得花哨,我看着偏向基础,就是教材里的内容,变换着应用,特别难的题几乎没有,只怕还真拉不开!”
何琳老师从后面上来:“听你们这样一说,我都不知道下午的英语会怎么样。我们初一英语刚开始打基础,别变得太多才好,毕竟英语不是我们的母语,要是变了,我们老师自己要先学着,变着呢!”
另一位教英语的华老师发愁:“我听说,英语可能后面要加听力题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郑卓余眉头皱出的“川”字又深了不少:“县里这样出题,有的往难里走,有的往简单里变,是想干什么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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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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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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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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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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