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前天下大乱,日本军队在咱们的国土上嚣张跋扈,肆意妄为,迫于日本人的淫威,也为了生计,家里托了关系,把我送进日本人组织的警卫队里做了个文书,负责做些登记整理的工作,偶尔也跟着队里出警,协助治安管理,有点儿像现在的片警。”
“警卫队说着好听,可实际上是对同胞的武力镇压,我们这一队都是从当地抽调上来的中国人,对这个工作心里总是抵触的,因此很多时候都出工不出力,能放水的地方尽可能地给咱们同胞提供方便,可这么一来,年底统计的时候,咱们这一队的数据就很不好看,上头不满,就专门调了我们这一队的人,在年根底下去守康平林场。”
刘晓军和陈四平听到这都是一脸迷茫,还是米科长在一旁给解释了下:“这康平林场是早些年的编制了,当年日本人占领东北,抢夺咱们的资源,为此设立了很多单位,康平林场就在咱们镇边上,曾经是一大片的松树林,森林资源极为丰富,可惜全被日本人砍伐一空,成了一片荒地。”琇書網
荒地?
刘晓军心中一动,恍然道:“难不成就是发掘出烈士遗骸的那块地?”
米科长点点头,“准确的说,那里是曾经康平林场的一小部分,建国后区划一再更改,咱们镇子也一直在扩张,康平林场的原址早被分割开了,只有那一小片还留着,算是个日据时期的铁证。”
胡老先生一直默默听着,等米科长说完,才点头继续道:
“那时候老城离这边挺远,康平林场平时还有伐木工人干活,可到了年根地下,那是半个人影儿都没有,我们这一队被分散到了林场各处,我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就负责守林场的仓库。”
“这是最辛苦的活儿,大冬天,零下三四十度,滴水成冰,撒泡尿都能在地上冻成一根棍儿,林场的仓库都是木板子钉成的板房,四面漏风,我们呆的小屋里就一个破铁炉子,穿着大棉袄守着炉子都冷得打哆嗦,那就是活受罪的活儿。”
“我们当时想着,受点折磨就受点折磨吧,挺过去就得了,可没想到第三天的时候,镇里就拉响了警报,全城的日本兵和警卫队一窝蜂似的往林场赶,我们这才知道,抗联第三军的一支小部队竟然突击了日本人在城中的粮仓,并且成功逃脱了日本兵的围剿,逃进了康平林场。”
陈四平听到这里,惊得差点打翻了手上的茶杯,这一声打断了胡老先生的话,老先生停下来,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那啥,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听到这抗联第三军,有点惊讶。”陈四平挠了挠头,尴尬地道:“那不就是吕连长的队伍么?”
这话也是刘晓军想说的,吕文军正是抗联第三军的连长,虽然从遗骸上判断这位抗联烈士极有可能是牺牲在了这块土地上,但是亲自被胡老先生证实他在这里出现过,还是足够让人震撼。
胡老先生点点头,“没错,就是他们。”
刘晓军忍不住道:“可是我查阅到的资料,他们转战到这里的时候只剩几个人了,怎么能突袭日本人的粮仓呢?”
胡老先生摇摇头,“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日本人当时对此事守口如瓶,我只知道他们几个一把火烧了三个粮仓,还打死了不少驻守粮仓的日本兵,日军当时严令我们警卫队找出他们的下落,没办法,我们几个也只好加入了搜捕。”
“难道您亲眼见证了吕连长牺牲?”米科长惊讶地猜测。
胡大哥一撇嘴,“咋可能,要知道他在哪牺牲的,我爷爷咋能让我和我爸找了这么多年哩。”
胡老先生苦笑着道:“当时下着很大的雪,山林子里的积雪足有一米多厚,搜捕中,我和同伴走散,我不小心滚下了山坡,摔在了雪窝子里,就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我遇到了吕连长他们一行人。”
“什么?”
屋里最关切此事的三个人噌地一下站起来,连坐着的两个派出所同志都张大双眼看向胡老先生,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只有胡大哥,估计是从小到大没少听这段故事,此刻只是神色复杂地瞥了自己爷爷一眼,就立刻把脑袋埋在水杯里咕嘟咕嘟喝水。
刘晓军激动过后缓缓坐了下来,心里不禁长叹:真不知是福还是祸,在林场里东躲西藏的抗联战士们到底还是遇到了警卫队的人,可幸运的是,遇到的并不是一个泯灭良知的日本人的走狗。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吕连长又是怎么死的呢?
屋里的几个人心里都是同样的疑惑。
胡老先生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苦笑一声道:“是不是觉得我对他们网开一面了?可惜要让你们失望了,我不但没有救他们逃出生天,反而是他们先救了我的命,把我从雪窝子里掏出来费了他们不少的时间,直到确认我安全了,他们才重新逃回了林子里。”
刘晓军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不禁微微变色。
可胡老先生顿了顿,立刻就说出了他想到的那个答案:
“就是因为救我耽误了最佳撤离时间,他们逃进林子没多久,日军的包围圈就形成了,我只远远地听见激烈的枪响,至于到底战况如何,我至今都一无所知,只是后来才有消息传出来,说是当时抗联战士里有人被日军击伤,但是又被同伴救走了,日军在林场里搜捕了好几天也一无所获,只好判定他们离开了这里,开除了一批追缴不力的警备队,草草收场。”
米科长嘶了一声,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胡大哥,“所以你去祭拜,是为了……”
胡大哥脸憋得通红,瓮声瓮气地道:“我爷爷为这事儿内疚了一辈子,我怕他激动,发现遗骸的事儿不敢告诉他,所以只能自己代表他去拜祭拜祭。”
“你个混小子!”胡老先生挥手给了胡大哥一巴掌,但是刘晓军看得门儿清,没使劲儿。
八成是因为胡大哥的话说到了老爷子心坎儿去了。
“那老先生,我想问下,您当年既然跟吕连长几人都有过接触,不知道您记不记得他们当中有一位抗联战士,右脸偏后的位置,有鸡蛋大的一块胎记?”
他瞧着气氛尚好,忍不住开口问出了憋在心里半天的问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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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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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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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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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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