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那位米科长便早早来到宾馆,接上刘晓兵和陈四平,先是一起去吃了早餐,再跟两位派出所的同志汇合,一同前往昨天那户人家。
到了402门口,米科长上前敲门,开门的正是昨天在挖掘现场祭拜的大哥,像是刚起,胡子拉碴的,穿着个白背心,正拿毛巾擦头,瞧见门口的阵势,顿时一愣。
“你们这是?”
两位派出所同志简单说明了来意,这大哥才勉强放他们几个进了屋,刘晓兵始终留意这大哥的神情,见他从始至终都不情不愿的,只是碍于派出所的身份不好拒绝,顿时跟陈四平交换了个眼神。
这里头有故事啊。
他心想。
说不定真的又让他撞上了事关牛朝亮的关键线索了!
刘晓兵心里激动得直突突,但是脸上却一点不敢露出来,只不断给米科长使眼色,示意他把话题往正事儿上带一带。
这大哥也有点慌,一边给几人让座,一边拎起水壶倒水。
看到刘晓兵的眼色,米科长会意,于是清了清嗓子,说:“我们这一趟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听这两位同志说起在烈士遗骸挖掘现场见到你在祭拜,想过来了解下你是不是知道点关于烈士身份的线索。不过你别误会,我们不光来你家,要做很多调查摸排的。”
胡大哥横了刘晓兵他俩一眼,嘴上讪笑两声,“没有没有,就是想着烈士为国捐躯才换来咱们这现在的好日子,所以才去献个花儿,没有啥别的意思。”
“别介啊,我可看得真真儿的,你那可是酒水俱全,一点儿不像是单纯的仰慕先烈哈。”陈四平急了,嘬着牙花子反对。
胡大哥更急,眼珠子一瞪,“你给我小点儿声!”
俩派出所民警刚喝了一口茶,噗地一下喷了一桌子水。
刘晓兵也差点笑出声儿来。
竟然有人反驳对方的时候,是让人小声,这搁在一个四十多岁成年男性身上,怎么看怎么违和。
更何况这胡大哥好像还真是对这事儿极为重视,声音压得很低,同时还下意识地朝里头飞快地瞟了一眼又一眼。
像是生怕被什么人听到似的。
刘晓兵眨巴眨巴眼睛,心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莫非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和吕文军有什么关联?
还没等他细琢磨,陈四平已经开口了,“咋了,你还怕人听见啊?”
他话音没落,里间的屋子里已经传来了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旋即屋门把手咔嚓一声,应声走出一个人来。
“你们这是?”
刘晓兵抬头看去,这一眼竟愣住了。
屋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瘦削的老先生,看上去年纪很大了,满头白发梳理得十分干净利落,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正眯缝着眼试图看清客厅里的一行人。
胡大哥长长吐了一口气,埋怨地瞪了陈四平一眼,正要起身,米科长却抢先一步站起来,几步跨到老先生面前,伸手跟他握了握,笑道:“您就是胡先生吧?我是民政部门的,姓米,来您家是跟您了解了解情况,就是最近咱们镇上那片荒地里挖掘出了一具志愿军遗骸,目前怀疑是咱们抗联第三军战斗英雄吕文军连长的遗骨,听说您和吕连长有些渊源,所以就登门拜访了,想看看能不能进一步确认烈士的身份。”
米科长说这番话的时候,胡大哥在后头急得小脸煞白,恨不得抹脖子上吊,可是偏偏又不敢出声阻拦,只能干瞪眼。
刘晓兵看着好笑,心里琢磨了几回,也没想明白这里头到底有什么关窍。
胡老先生不等米科长说完,已经露出了激动的神色,末了一把抓住米科长的手,嘴唇哆嗦了半晌才出声:“找……找着了?真的找着了?在哪?在哪?”
说着,老先生颤颤巍巍就要扶着米科长往外走,米科长满脸错愕,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Χiυmъ.cοΜ
胡大哥一个健步冲上来扶住老先生,急道;“爷爷你别激动,你先坐下。”
老先生眉毛一立,劈手就朝他肩上拍了一巴掌,“你这秃小子,这么大的事儿也瞒着?等我告诉你爸,看他不活劈了你!你给我让开,我要去见连长,我死前要去看连长一眼,不然我闭不上眼!”
说着就挣扎着往前冲。
胡大哥满脸通红,埋怨地瞪了米科长一眼,运了半天气也没敢反驳,只是搀扶老先生,试图把他拦下来,祖孙二人一时之间竟这么僵持住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是刘晓兵看出了里头的玄机,不由得心里一叹,走到老先生面前,“我能插句话不,不如大家先坐下来把事儿说清楚?老先生,您莫非真和吕连长认识?如果您能提供真实有效的线索,咱们带您去见他也成啊。”
一听这话,老先生顿时平静了下来,被搀着坐到沙发上,还忍不住狠狠瞪了胡大哥一眼。
胡大哥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嘟囔道:“我那不是怕你一激动,对身体不好嘛,医生专门叮嘱过,你这情况不能激动,不然我至于嘛。”
米科长也是惊魂未定,想到这可是个九十多岁的老人,刚才要是因为这个出点意外,他就一身一身地冒冷汗。
还好刘晓军的话缓和住了老人的情绪,不然今天可是好心办坏事了。
他抹了一把脑门上的虚汗,语气尽力和缓,将烈士遗骸发掘的情况跟胡老先生说了一遍。
刘晓军注意到,有些地方米科长音量如果放低了,老先生会特别提醒他再说一遍,可见他的听力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已经有了衰退。
那他是怎么听到之前客厅里的谈话的?
刘晓军不禁狐疑地瞟了胡大哥几眼。
胡大哥微微叹一口气,小声对刘晓军解释:“我爷爷就对先烈啊,烈士啊,这些字眼特别敏感,无论说多小声都听得见,哎呦,每次听到提起都要伤心一场,所以我爸专门交代,千万不能在家大声说这个。”
那边米科长已经说完了,胡老先生眼里泛泪,双手颤抖,半晌才长长叹一口气。
“七十多年了,已经过去七十多年了。”
“吕连长他们几个人最后的样子,我到现在都忘不掉。”
刘晓军呼吸都控制不住地紊乱了一下。
他们几个人?
会不会其中就有牛朝亮?
他忍不住挪了挪屁股,屏住呼吸,生怕错听了任何一个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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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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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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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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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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