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掌柜，久等了”
一个冷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正是沈沛所等的人，中书令崔湜。
“见过中书令”沈沛对着崔湜拱手行礼。
“客套话今天就不说了”崔湜在主位上坐下，直视沈沛：“说说吧，本胜券在握的大会，怎么就输得一塌糊涂。我们这方，怎么就只有一个商行进入到出使的名单，还是排在最末，可有可无。”
“是沈某人失责。”
“这可不是一句失责，就能说得过去的。没有了名额，我们如何名正言顺换回我们所需的装备，如何结得盟友”
“我会弥补这次行动的过失”沈沛道：“这次茶商大会，的确出了些不可控的因素。但事已至此，想办法挽回颓势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还请中书令务必保住叶氏茶行的名号，这毕竟是近百年的招牌。哪怕没有官家，去到番邦洽谈，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筹码。”
崔湜凝视沈沛，停顿半响，只道：“好，叶氏茶行的名号，就允了你，老夫也相信，你能够借此力挽狂澜。”
“多谢中书令信任”
“第一步你想如何做？”
“经过今天一事，叶氏茶行算是彻底落到了叶志清的手上，我会从他手上购回一部分，先保住招牌。”
“大会一事发展至此，明眼人也能看出来，那叶家老大站在了太子一方，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叶氏茶行一直处于中立。叶志清突然站到了太子那边，的确是我的疏忽。”
崔湜笑了下，淡声道：“叶志清热衷于官茶，这一点你又怎会不清楚？”顿了顿，“真正蒙蔽你的，是你跟叶家的关系吧。”
沈沛警觉的看向崔湜，镇静道：“中书令何出此言？”
“如果不知道你底细，任凭你手段通天，我又怎会用你。”崔湜一脸沉稳，淡声道：“十五年前，叶家曾有恩于你。你这次算是感情用事了，把心思全压在了叶氏茶行身上，连手底下出现了叛徒都不知道”
说着，崔湜对着外面沉声喊道：“带进来”
话落，一人被两名府兵拖着进到客厅，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天指认叶清泓的掌柜，沈崇威。
“中书令饶命，中书令饶命”沈崇威刚被丢在地上，他就噗通一声朝着崔湜跪下，连连叩头，大喊着饶命。
当他注意到另一侧，沈沛也在的时候，眼神顿时有些惊诧，又转头朝沈沛磕头：“沈，沈少主，小的错了，求您宽宏大量，绕过小的。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啊！”
“放过他么？”崔湜玩味的看向沈沛。
沈沛眉目阴沉，一个裘高平是没有资格让沈崇威叛离自己的，他定是看到了裘高平背后的力量。但他不知道，其实自己背后，也有一股不输于太子的力量。
不过，沈沛始终不愿意暴露，一旦暴露，那他就真正没有一点后路了。一旦失败，亲近的人势必被牵连。
但崔湜明显知道沈崇威已经投效太子，却是明目张胆的将之抓来，这是要逼他显露身份，断绝后路？
“中书令此举，沛有些不明白。沛隐藏身份，不是更有利于行事？”
“是么？”崔湜淡声道：“若你提早亮明身份，是替公主办事，他们可敢明目张胆扣押你？利与弊暂且不说，亮不亮身份，也随你。但这厮你来处理，也好告诉他们，凡事最好讲规矩，真乱了套，那后果大家一起担着。”
“一切听中书令的。”沈沛缓步走向沈崇威，沈崇威目中露出惊惧，在他听到两人对话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今天在劫难逃了。
但求生的本能还是促使他不住向沈沛磕头：“沈少主，中书令，小的错了，小的不该叛主，给小的一个机会呀。”
“你今天换个商行污蔑，我可能会留你一条性命”沈沛蹲在沈崇威跟前，淡声道：“但你那时的行为，的确让我动了杀心，若不是要来向中书令汇报，你早已经横尸街头了”
“沈少主，饶命啊，我还有一家老小啊！”
“自有人会替你照顾”
沈沛淡声说了句，一手随意探出，抓住沈崇威的脖子，猛地一拧，直接扭断了他的脖子。
崔湜这才露出满意之色，淡声命令：“带下去，把他给我丢到那裘高平府上。”
下人把沈崇威的尸首拖了出去，沈沛对眼前这崔湜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杀伐果断，心狠手辣。
这次茶商大会太子一方好处占尽，他随手杀一个人，算是给公主出气，警告对方。也算是警告自己，对待叛徒，他可不会心软。
但是，他既然知道自己的底细，就该清楚他不可能投效太子，这也有点多此一举了。
“今日类似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待下人将地板清洗干净，崔湜淡声道：“好好替公主办事，待大局定下，会给你光明正大的身份，去查证真相。”
“属下定竭尽全力报效中书令与公主。”
“老夫相信你”崔湜说完，又道：“那批弓弩，还要几时能够到？”
“一旬左右”
“很好”崔湜拍了拍沈沛的肩膀：“你年轻气盛，老夫也知道你对叶家的情谊。那妮子可需要老夫出手帮忙救出！”
沈沛对于崔湜愿意帮他救出叶清泓，心下有些狐疑，不太清楚他是真心想帮忙，还是在试探他的心意。
便道：“我帮她解决了叶氏茶行的退货款，在茶庄已经帮她够多了。虽然，也间接落人把柄，但欠下的算是还了。他们叶家自己内讧，随他们去吧，接下来，帮公主拓宽商贸，走好一下步棋，才是最重要的。”
“嗯，那你去准备吧，这大会结束，商队就该出发了。可别落了先机。”
“明白，沛就此告退”
沈沛离开，里屋内，一书生打扮的人走了出来，问向崔湜：“大人，公主知道这人身份么？”
“他的身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
崔湜沉凝片刻，又道：“还有，安插人手在叶家附近，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先把人控制起来。”
“这是何故？”书生问。
崔湜嘴角噙起一丝冷蔑的笑：“这小崽子最近都泡在茶庄，就为研制新茶，正经事不做，他说他不会管那妮子，你信么？”
“不信。”
“那不就得了，他应该是对那妮子有些情感的。单靠十多年的秘辛，还不足以控制好一个人，有了现成的软肋，才能牢牢控制局面。”
“大人说得是。”
崔湜脸上笑意更胜，双手伸展，那书生轻柔的为其捏肩，缓缓解去衣衫。
······
离开了崔府，沈沛火速朝叶志清府上赶去。
但是，行至一酒家，却无意撞见了季子淳。
此时的季子淳拿着一个酒瓶，摇摇晃晃从酒楼上走下，一步三晃。而他身后，多了一个人，姚安宁。
季子淳看到沈沛，眉目皱起，伸手指向他，步履蹒跚就要上前，却被姚安宁拽住。
“回家”
“我不”季子淳醉醺醺的说了句，看向沈沛：“你，你陷害清泓，我要杀，杀了你。”
季子淳说着话，脚下虚浮，姚安宁未能扶住他，他‘扑通’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
嘴里却含糊道：“我没用，救不了，救不了”
沈沛凝视姚安宁，冷声道：“你们告诉他，十五年前叶家的事呢？”
姚安宁站起身，眼中似有泪花，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傲娇。
“是又怎样”姚安宁道：“他难道没有权利知道真相么？叶家就是个烂摊子，总不能不明不白跳了火坑，才告诉他原因吧，他有权利根据真相，做出选择。”
“只是告诉真相这么简单吗？没有威胁？”沈沛质问。
姚安宁哼了声：“我就威胁他怎么了，只要他跟我一起，我自会守口如瓶，自不会跟叶家为难，叶家需要帮忙，只要季子淳说一句，我二话不说，哪怕舍了命也帮他。我有错么？”
姚安宁越说越大声，沈沛沉默半响，轻声道：“可这样，你们都不会幸福的。”
“我幸不幸福要你管，你以为你是谁。”姚安宁不屑的道：“要不是你沈沛跟那叶志清搞什么贡茶，叶家会被牵扯进来？叶志仓不出事，我会再掺和进来？我就不想看季子淳往火坑里跳，跟我那傻子兄长一样，都是一根筋的傻子。”
姚安宁说着，双目泪光闪烁，伸手去扶地上的季子淳，但奈何力气小，怎么也扶不起来。
沈沛叹了口气，心下也是愧疚复杂。好像现在发生的一切，追根溯源，都会落到他身上。
他心里有些刺痛，伤怀。如果时光可以倒回，他一定听姑姑的话，不来大唐了，什么经商、什么学武，他都不要了。就在草原，过着逐水草而居的自在生活，那里才是人间，这里就是炼狱，各个都戴着面具，人不人鬼不鬼的炼狱。
沈沛帮着去扶季子淳，却被姚安宁一把推开。
“不要你管，你个懦夫”姚安宁骂了一句，“那么多机会给你，都没有下手，还要让季子淳恨我，我真看不起你。”
“不需要你看得起”沈沛冷哼了声，依旧顺手把季子淳扶起来，淡声道：“什么情呀，爱呀，沈某不懂，也管不着。但我告诉你，也请你转告你父亲，叶氏茶行十五年前的秘密，最好提都不要再提，真要是把火烧起来了，伤害到无辜之人。到那时，别怪沈某下黑手。”
“你下不下黑手我管不着”姚安宁一脸傲气道：“我也警告你，别掺和我跟季子淳的事情。不然，本姑娘也什么都做得出来”
话落，姚安宁扶着季子淳，上了一辆马车，没入黑夜。
沈沛望着前方的马车，拿姚安宁没有半点法子。但恍惚间，他竟发现那赶马的车夫，身影竟跟十五年前，送他出城的马车夫有些相似。
摇了摇头，画面从脑海中消失。他拍打自己额头，低喃道：十五年前，全都是起于十五年前，这道坎过不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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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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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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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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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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