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伦拳头微微收紧,但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的看向另一位主判,和声道:“张参事,出了这档子事,这名次,我们再商议商议。”
那张参事淡哼了声,“这么明显的事,还用得着商议?”说完,望向叶清泓:“叶家小姐,你代表叶氏茶行参与这次大会,可知大会规则?”
“知道”叶清泓双手轻颤,微微点头。
“那沈一商行,说你抄袭他家,你可承认。”
叶清泓委屈的看了看季子淳,又望了本该沈沛所在的位置,那里依旧空空如也。她点了点头:“我承认,我借用了他的方子。”
“既然承认,那就好说了”张参事道:“那革除你叶氏茶行头名,将第一归于沈一商行,你可有话说。”
叶清泓沉默不语,五指拽紧,有血液从掌心漫出,滴落在地上。
“清泓,咱回家”季子淳快步跑到舞台上,揽住叶清泓肩膀,轻声道:“头名没了就没了,以后还有机会参与,咱先回家。”
“鸿安哥,对不起”叶清泓眼眸中,泪水控制不住的漫出,“让你白忙活这么久,清泓没用,对不起你。”
“没事啊,下次还有机会。”
“下次”张参事冷哼了声,起身呵斥道:“你抄袭他家茶方,糊弄商客,愚弄百姓,毫无诚信可言,当我大唐律例为何物?”
说完,厉喝一声:“来人,把此寮拿下,送往刑部。”
“主判大人,不要啊”赵氏和朵朵从台下冲了上来,扑通一声给那张参事跪下,赵氏哭着祈求:“主判在上,小女知道错了,您给她一次机会,我们知道错了,再不敢了。”
“娘,对不起”叶清泓流下眼泪,伸手去扶赵氏。
朵朵却是扑到那沈崇威身上,抓住他的衣服撕扯,哭着大声道:“主判大人,是他家主人把方子送给我家小姐的,小姐没有抄袭,主判明鉴,都是他,是他再污蔑。”
“大胆,本官再此,岂容尔等刁民撒野”张参事冷喝一声:“再无状下去,所有人都拖入大牢。”
“等等”姚伦抬手阻止几名上前的兵士,望向季子淳,淡声道:“鸿安,赶紧把无关人等先带下去,大会还没有结束。别让使者看了咱们笑话,圣上怪罪下来,谁也担不起。”
“鸿安哥,你带母亲和朵朵下去”叶清泓最先镇定下来,抹掉眼泪,望着赵氏道:“母亲,你先回去,照顾好弟弟”
“女儿呀”赵氏喊了声,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清泓,你别怕,我会尽快去看你”季子淳嘱托,一手搀扶着赵氏,一手拉住朵朵,就要往台下走。
“嗯,我会的鸿安哥,你去找三叔,让他帮忙照顾母亲和弟弟。”
季子淳点头,心下虽然好奇叶清泓为什么不让找他大伯,而是要他找那整日泡在青楼的三叔。但也没有多说,退到了台下。
片刻后,叶清泓被几名士兵带走。
途径一处巷子,却看到了站在一台轿子边的沈沛。
她望着沈沛,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冷冽的眼神,看在沈沛眼中,仿佛一把能割裂灵魂的刀子。
沈沛静默的望着消失的叶清泓,脑海中满是叶清泓无助委屈的样子。她手心滴落的鲜血,仿佛每一滴都打在他的心头,不断撕裂着他的肺腑。
疼痛感让他有些迷失,让他想要不顾一切报复。
这时候,轿子的帘子掀开,裘高平从轿子上下来。
待轿子被几人抬走,裘高平淡声问:“沈兄,这出戏看得如何。”
沈沛转目望向裘高平,一手伸出,抓住裘高平的肩膀,猛地一捏,只听到咔嚓一声,裘高平肩胛骨碎裂了。
裘高平痛得冷汗直流,却强撑着没有叫出声。
沈沛把手松开,拍了拍裘高平肩膀,淡声道:“这出戏很好,裘兄不愧是做戏的高手”
“沈兄,喜、喜欢就行”裘高平因为肩膀被沈沛捏碎,疼痛让他话都说不清楚,有些发颤的道:“我家主人问,沈掌柜,真不愿同我们一道么?”
“我说了,我就一介凡商,我不留在长安城。裘掌柜为何不信我。”
“沈兄耳目之广,财力之丰厚,不得不让人多想”
“那明说吧,你们要我做什么?”
“我家主上要沈兄找一样东西”
“什么?”
“叶氏古茶秘方”
“你们把人家女儿都送进了大牢,要秘方还不容易?”
“你答应还是不答应。”裘高平痛得冷汗直流,不想浪费时间。
沈沛沉声道:“我试试看吧,你家主上答应过我,保叶志仓平安的,大丈夫亦不轻易食言,更何况一言九鼎的国之储君。方子若是到了裘掌柜手上,还希望叶家小姐能平安归来。”
“我家主人自是一言九鼎,又怎么会为难一个小姑娘。”
“我知道”沈沛道,说着又是伸手,对着裘高平手臂再次一捏,“所以,这都是裘掌柜的主意,裘掌柜真是让沈某佩服。”
说完,沈沛转身,径直离开。
心头的无力,愤慨,让他无处发泄。
从昨晚,他就被带到了裘高平府上听戏,直到现在,他都不曾离开裘高平半步。因为,同他一起的,还有暗处的大人物,他惹不起的大人物。
他没有明确的站在公主这边,这个时候做出忤逆的行为,被砍了头都没人撑腰。
而他被扣留那一刻,他就隐隐猜到此间事复杂,裘高平已做好壮士断腕的准备,也要拿下这次茶商大会。
自己布置的手段,还是太光明,哪怕那位使者和姚提司都属于他们这边的人,还是没能幸免被摆这一刀。
当然,也在于参与这一刀的人,有两个是他做梦也未能猜到的人:叶淑瑶、叶志清。
现在他已然知道,却已经无济于事。
······
牢狱里,叶清泓双手环膝,蜷缩在黑暗的墙角,眼泪一滴一滴的坠落。至此刻,她都有些不明白,好端端的参加茶商大会,怎么就变成抄袭盗窃了,怎么就沦落到了牢狱。
真是沈沛布置的局么?叶清泓有些琢磨不透,沈沛的一系列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要说他是为了吃掉叶氏茶行,那他帮忙还了退货款。那笔钱,都快抵得上商行两三年的产出了。那唯一的理由,便是为了他一出现,就追要的古茶秘方?
如果真是这样,该有人来找她谈话了。
差不多在牢狱里呆了一个多时辰,的确就有人来看望她。
不过,来人并不是沈沛一方的人,而是一直默默给予她支持的季子淳。
“清泓”
听到季子淳熟悉的喊声,叶清泓眼眸一亮,仰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木头柱子形成的围栏外,果真是季子淳。
她快速起身,跑向季子淳,在圆柱前停下,露出一个笑脸。
“鸿安哥,你这么快就来看我了。”
“清泓”季子淳满眼心疼,又带着丝丝愧疚的神色,轻声道:“是我没用,茶商大会所做的准备,所有打点的关系,一点用没有。都没有人站出来帮你说句话,让你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现在打我骂我吧,这样,你会好受一点。”
“鸿安哥,你说什么胡话呢?”叶清泓隔着木栏间隙,拉住季子淳的手,泪眼朦胧的道:“鸿安哥,你已经为清泓做了好多,已经做得够好了。能够成为你的妻,会是清泓此生最幸运的事。”
顿了顿,见季子淳神情还是有些莫名的沮丧。
叶清泓继续道:“鸿安哥,我不再经营什么茶行了,只要你不嫌弃清泓进过牢狱,不嫌疑有抄袭偷窃的污点,我出去就跟你成婚,做你的妻,为你生儿育女,过简简单单的生活,你说好不好。”
“清泓”季子淳没有就这话回应,而是道:“叶家古茶秘方,在你手上么?”
叶清泓眉头轻锁,疑惑道:“鸿安哥,为何这么问?”
“抄袭盗窃沈一茶行的事,已成定局”季子淳有些伤怀,“能救你出去的,只有古茶秘方。”
叶清泓愣了下,轻声问:“是沈沛要你来问的么?”
“不是他”季子淳摇头:“有么,古茶秘方。”
叶清泓心头莫名有些气愤,这么大一个局,果然是为了叶家古茶秘方而来,让鸿安哥来问的人,多半就是跟沈沛一伙的。
“鸿安哥,你让那人自己来问,藏头露尾算什么?”叶清泓愤愤说了句。
季子淳眉目复杂,又道:“清泓,听我的话,把古秘方拿出来好不好,这样你就可以出去了。”
“我没有古茶秘方”叶清泓摇头。
季子淳却是拉住叶清泓的手,语重心长的道:“清泓,我知道,那古茶秘方是叶家几代人的心血,但是,这哪里比得上你的安全重要啊,算鸿安哥求你,你就拿出来给他们,不要在插手茶行的事,安安静静的过生活好不好。”
说着,季子淳竟声泪俱下,满脸泪痕。
“鸿安哥,你今天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是吗?你告诉清泓。”叶清泓有些着急的道。
季子淳摇头,声音悲怆:“我只是责怪自己没用,看着你受苦却无能为力,我恨我自己。”
“你别这样鸿安哥”叶清泓的视线顿时被泪水模糊,她伸手擦季子淳脸上的泪痕,露出笑脸,鼓励道:“鸿安哥,我没事啊,最近在茶山生活,每天呆在茶坊,和这里条件差多了,不也好好的么,也不是我不拿出古秘方,是我不知道古秘方放哪里啊,整个叶府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
顿了顿,又道:“鸿安哥,没事的,就算被判了抄袭盗窃,不也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头名么?我应该关不了多久,肯定关不了多久。鸿安哥,你要好好的,等着我出来啊。”
季子淳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把眼睛,调整好情绪,对着叶清泓笑了笑,正色道:“清泓,你就暂时在这里,我会想办法,让你出来。你也放心,我已经通知了三叔,也会看护好你母亲和弟弟。”
叶清泓凝视着季子淳,总感觉他的眼神有些闪烁,好像在回避自己。
她认真问:“鸿安哥,你告诉清泓,发生了什么?”
季子淳摇头:“没有发生什么,我会再来看你,你别多想”
说完,季子淳摸了摸叶清泓的头,转身离去,眼中满是决绝。
但是,叶清泓心间的不安,却没有因为季子淳的回答而消弭,反倒变得更胜。她突然想到一人:沈沛。
“对,是沈沛要古茶方,他一定知道什么”叶清泓轻声低喃,对着牢房外大喊:“来人,来人,我有要事要见姚提司,来人——”
声音在牢狱长廊回荡,传入了季子淳的耳朵,让他心底的意念更加坚决:他有了选择,必须尽快救叶清泓出来。她若发病,那就危险了。
Χiυmъ.cο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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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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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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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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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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