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早了,我看他心里是很惦记你的,若是让他知道你是女儿身,还不知有多高兴呢?”
“我现在不男不女的样子,还是别去招惹旁人了。”吴芄芄苦笑一声。
“你若是不想留在书院,大可回大同去,你爹他很想念你。”吴万仪提醒道。
“黎家曾向父亲求亲,父亲也有意把我许给黎子高,我若是回去,不免要面对这件婚事。”
“什么婚事?只不过嘴上说说罢了,你爹又没有给你定亲。”吴万仪不以为然。
“叔叔,黎将军是跟着父亲的老人了,平日在军中深有威望,若是因为我不愿,父亲就拒绝婚事,拂了黎家的面子,一来怕他心中衔恨,二来恐寒军士之心。不如我躲个干净,爹爹也好向别人推说是我不孝顺,不至于面上不好看。”
吴万仪悔疚的叹了一声,“本来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却把兴盛吴家的责任推给大哥,虽说多年来他声名威震八方,可独木难支,他独力经营多年,着实不容易。”
“爹爹曾说他身为长子,就该肩负起长子的责任,不该勉强二叔做不喜欢的事情。”吴芄芄柔声宽慰道:“二叔切莫愧疚。”
“不止苦了大哥,也苦了你。吴家和钟家都件人丁凋零,钟家老大人和你母亲相继去世,剩你小小的一个就支撑嘉兴吴家,不容易。”吴万仪说着轻摸了摸吴芄芄的头顶,“本想你去大同能享几年福,没想到又有了这档子事。”
“我不苦,”吴芄芄仰起笑脸摇摇头,“以前家里老仆经常偷偷叹息,可惜我不是男丁,无法顶门立户。从来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能像男人一样去书院里读书,昂首挺胸像男人一样活着。”
“说真的,若不是爹爹后来找到我,我都有和他们一同去参加科考的心思了。”吴芄芄说着还像闺中的少女一样轻轻吐了吐舌头。
“幸好有唐家这个小傻子跟着你后面,屁颠屁颠的,不然我都要担心我侄女这样的相貌绝世,胸中韬略更胜男子,不知世上还有谁能配上她。”
“我将来要嫁人,绝不是因门当户对,更不是因为相貌俊丑,叔叔你放心,我绝不会嫁不出去的。”吴芄芄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一通。
唐文起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浑然不觉吴芄芄昨晚是故意灌醉他,只对吴万仪愧疚不已,盘算着晚上见面之后一定好好请罪。
“呆子,你想什么呢?”吴芄芄面若无常的笑嘻嘻的拍了拍唐文起的肩膀,“该不会是酒还没醒吧?”
“再过几天就到了岚祇了,你到时候可要乖乖的,不许惹事。毕竟那里不止咱们汉人,岚人与汉人风俗习惯皆有不同,若是你稍有不慎惹来民族纷争,我可救不了你。”吴芄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叮嘱道。
唐文起有些不乐意的反驳道:“你说什么呢?我又不傻,这点见识还没有么?”
“是,我说错了,唐公子多担待吧。”吴芄芄并没往心里去,嘻嘻笑着道歉道。
“我最讨厌人家把我当傻子来看,”唐文起却越发认真起来,“我的确是比不过你们这些聪明人,可我最讨厌别人拿我当傻子来骗我,瞒着我,好像我什么都不懂一样。”
吴芄芄想到那夜灌醉他,自己偷偷去见吴万仪的事情,竟心虚起来,“说起来我对岚祇现在的事情也不大了解,不如咱们到时候去街边茶馆打听一番如何?”
唐文起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吴芄芄又讲笑话来哄他说话,不多时便高兴起来。
又向东行了几日,两架马车便吱呀吱呀驶进岚祇城,吴芄芄好奇心性,探出头去观望岚祇繁华的街道,不过很快她就失望的坐回到车里,“除了衣着打扮比起咱们谷远来稍妍丽明快之外,也没什么稀罕的嘛,不是说两族聚居吗?怎么都是汉人?”
“等咱们在客栈安顿好之后,咱们可以出来打听消息,正好也能打听一下女学在哪里。”尹超然说道。
唐文起没管这些,反而笑道:“什么叫咱们谷远,你才来谷远不到一年,就这么不客气了。”
“怎么,难不成你是谷远城主?这个你也能管得着?”吴芄芄横他一眼。
尹超然一路上见惯他们斗嘴,尽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看他们倒像是乐在其中的样子,他也懒得管,而且路途烦闷,听在耳边逗趣也不错。
三人在岚祇城里一家“文岚客栈”安顿下来后,吴芄芄便拉起唐文起叽叽咕咕说起话来,“刚才进来的时候路过那小巷子里都是卖零嘴的小摊子,师父向来不爱这些,咱们不如与师父兵分两路,师父去打听女学的事情,咱们去问问岚人的事情。”
唐文起本就是陪她来的,自然随她,便与尹超然道别,两人相携来到方才经过的那条小巷子。
“岚祇再往东就是茫茫大海,怪不得街上许多卖小鱼干的贩子。”吴芄芄一面往嘴里塞了条咸香的鱼干,朝唐文起道:“原来岚族都聚居在岚祇城的东面,不是说岚人与汉人相处融洽,还互有通婚么?”
“再怎么好,也是异族,和平共处倒罢了,若是住在一块,习性不同,还是很容易发生矛盾的。”唐文起却摇摇头道。
吴芄芄也觉得有理,经过他们方才一路打听,才知道现下岚祇城做主的是东平伯,他到任后就致力于推进汉岚两族和谐共处,只岚人的大首领只愿自立为王,不愿屈于人下,两族前些年还争斗不断。
后来大首领在一次内乱中去世,岚族各派便由此分裂各自为政,分成四五个小部落。其中有一个部落首领姓闫,他欲借东平伯之势来威慑各部,因此便与东平伯来往甚密,还把独女送到岚祇城的女学里读书,同窗女学生中还有东平伯的掌上明珠。
唐文起与吴芄芄吃的肚皮圆圆才肯回客栈,尹超然已在大堂等待他们,见他们进来,便招呼他们过去喝茶,吴芄芄见他面上似有喜意,过去坐下问道:“师父,你打听到女学在哪里了?是不是?”
“打听到了,本想今天就去拜访的,可女学建在一座小岛上,每日只有上午才有船只来往,咱们只有明天上午才能上岛拜访。”
“这个倒是有趣,把学堂建在小岛上?”吴芄芄噗嗤笑出来,“倒像是把姑娘们关在绣楼一个道理,不是说岚祇民风淳朴么,怎么也有这么没趣儿的事情?”
“东平伯是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自然只会讲些读书人的道理。”尹超然笑了笑不置一词。
“并不是所有读书人都那么迂腐的。”唐文起见吴芄芄面色不愉,忙插话进来,“我看咱们书院里的先生除了汪学监之外,没有一个这么臭烘烘的老头子。”
“文起,莫要胡说。”尹超然呵斥一声,“汪学监为人师表,管束严厉些也是理所当然,你这么评论先生,可是为人之道?”
唐文起被尹超然突然严厉的神色吓了一跳,与吴芄芄对视一眼,见她眼中也有些不赞同,便乖乖垂下头来,“是,弟子言行有失,请尹师父恕罪。”
尹超恩了一声,“不是我要对你严厉。只是你年纪渐长,行事再不能随性而来。你爹娘这次临走前就嘱托我,这一路上要对你言传身教一些为人处世之道,我平日见你言谈举止已颇有礼数,怎么又说起糊涂话了。”
唐文起恍然,原来他父母为他这般思虑周祥,心里一酸,点点头,“我记下了,日后一定注意。”
晚间吴万仪照常来教授唐文起武艺,见他神色间似有不虞,便问究竟,唐文起将白天之事说了,又问道:“师父,你说是不是我的确不让人省心?”
“你才知道啊?”吴万仪哼了一声,“我看你与别人相比,头脑五官样样齐全,就是少了一根筋。”
唐文起羞赧的红了脸,又向吴万仪道:“书院里的先生只会逼着我读书,不肯与我说什么大道理的,我都烦透了,你是我师父,你教教我吧,别让我爹娘这么大年纪还为我操心,我大哥还写信给我,让我照顾爹娘的。”
“是你不喜欢读书,还是先生教的书你不喜欢?”吴万仪问道。
“我喜欢读侠客传奇,还有演义小说。”唐文起的眼睛亮了亮,“万军之中取敌寇之首,行侠仗义,还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那你喜欢听说书儿讲故事么?”吴万仪又捋须问道。
“当然喜欢,谷远城东街那个瞎眼说书先生讲的刘关张的故事,我一场不落的全听了。”唐文起越发兴奋起来。
“第一场讲的是什么?”
“第一场讲的是---”唐文起垂首想了想便笑道:“是桃园结义,刘关张桃园结义。”
“那你知道刘关张结义前,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吴万仪点点头问道。Χiυmъ.cοΜ
唐文起凝眉想了半晌,“吴刓成跟我讲过的,好像是什么董卓---汉献帝---还有十常侍的,我记不得了。”
“那为师今日就把之前的故事也讲给你听如何?”
“好啊,”唐文起笑道:“没想到师父还会说书儿。”
吴万仪兴趣上来,给唐文起讲了大半夜的故事,唐文起倒是毫无睡意,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提些问题。
直到四更天,吴万仪才起身拂了拂衣摆站起身来,“你明早不是还要与你师父一同去女学么?回去睡吧。”
唐文起意犹未尽的伸了伸懒腰,“师父,这一肚子故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小的时候我哥讲给我听的。”
“师父你还有哥?”唐文起奇道。
吴万仪好笑的摇摇头,“难不成为师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么?当然有父母有兄长,我还有一个美丽贤惠的侄女呢,要不要许给你做妻子?”
唐文起忙摆摆手,“别,师父,我可高攀不上,穷小子一个,还长得丑,就别祸害您侄女了。”
“好,好小子,你可别后悔。”吴万仪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便飘然远去。
唐文起回房补了会眠,便洗漱一番与修饰一新的尹超然吴芄芄一同登船前往岚祇女学。
岚祇女学并不远,行水路不过半个时辰的事情,还未到岸,吴芄芄几人望见了岛上的建筑物,与岚祇城内建筑风格并不同,倒像是江南水乡的园林一般。
快到岸时,岸边叽叽喳喳的女子说笑声如银铃一般传到几人的耳中。
“陆姑娘,你瞧船上好漂亮的三位公子呀。”
“要我说还是那位肤色白皙些的大公子最俊俏。”
“俊什么呀,看他年纪也有三十多岁,与徐先生年纪相仿,我可不喜欢老头子。”
“存存,你喜欢哪一位?”
“最俊俏的当然是个子最小的那位公子了,眼睛大大的,笑起来真好看,我觉得和陆姑娘最般配了。”
“我还是觉得肤色显黑的那位公子最有男子气概,我最仰慕这般的伟男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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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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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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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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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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