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校场准备参加骑射比试的吴芄芄,正在看台上搜寻祁赡的身影时,坐骑阿黄却不安的喷了一下鼻息,看起来情绪有些躁动。
“阿黄,你怎么了?”吴芄芄惊讶的轻抚了抚阿黄的鬃毛,这匹马是吴万达所赠,性情再温顺不过,怎么今日竟有些不对劲。
“我看阿黄是太紧张的缘故,估计它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这才有些胆怯。”唐文起见状说道。
吴芄芄面上胡乱应了一声,心中却不以为然,阿黄是那小侍从的马,那小侍从肯定跟着爹爹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什么样的大阵势没见过,怎么会因参加小小的骑射比试而害怕。
唐文起见吴芄芄垂眸坐在马上,一身大红色的胡服如火,越发衬的他容似美玉,忍不住心头一软,“吴刓成,一会小心些。”
正巧看台主位上戴知州起身训话,吴芄芄也没听清唐文起的悄言细语,只远远的仔细打量一番戴知州,眼小如豆,鼻头又红又圆,身形矮胖“原来戴知州竟长这幅模样,那他儿子长相估计也差强人意,难怪佳音提及他便一脸厌愤。”
戴知州简短了说了几句之后,便命令比试即时开始。比试第一项便是骑马绕场三圈,并将沿路的小旗拔下,最先到达终点,并拔下五面小旗的人获胜。
康先生一声哨响之后,吴芄芄朝唐文起扬眉一笑猛地一挥马鞭,“唐小二,走啦。”说话间一人一骑也跑出去老远。
唐文起不甘示弱,忙纵马跟了上去,“追风老祖宗,你可得帮我,要是被媳妇给赢了,我这脸可往哪儿搁。”他一面夹了夹马肚,一面嘟哝道。
追风似乎非常了解主人的心意,腿脚突然间快了不少,几下就将吴芄芄甩在身后,他刚想弯腰拔下嵌在地上的第一支小红旗,就听得后面阿黄长嘶一声,“阿黄这是要发力?”他笑着拍拍追风的脑门,阿黄带着吴芄芄像是离弦之箭一样超过了他,掀起一阵尘土,“着急忙慌的,怎么连旗子都忘了拔。”他话音刚落,就觉出不对劲,看吴芄芄在马上的背影,似乎有些惊慌失措,他想到方才温顺的阿黄突然的躁动,脑中闪过不好的预感,忙提缰追了上去,“吴刓成,抓紧缰绳,抓紧缰绳。”
吴芄芄在康先生吹哨之后跃马扬鞭,才刚走了几步就感觉到阿黄的确是很不对头,像是奔驰了几千里一样突然间汗涔涔的,可阿黄却精神大振,长嘶一声,拔足向前奔去,速度极快。
吴芄芄在马背上被颠的摇晃不定,终于意识到危险,她使劲勒紧缰绳,“阿黄,快停下,快停下。”
可阿黄却越跑越快,唐文起在后面连连的呼喊声顺着呼呼的风声传进她耳中,她咽下要出口的惊叫,死死咬住嘴唇,“马脖子,刓成,抱住马脖子。”吴芄芄想听唐文起之言伸出胳膊来抱住马脖子,却身子一颠从阿黄背上滚落了下来。琇書蛧
但事情还没完,吴芄芄的靴子偏大,卡在了马镫上,所以她两条腿挂在马身上,半截身子却拖在了地上,阿黄仍在向前驰行,看台上众人都被校场中的这一幕惊呆了,胆小些的女眷吓得都叫出声,尹超然眼睁睁的看着疾驰的阿黄挂着向前拖行,忙几步跳进校场,连声喊着朝这里跑过去,“刓成,你坚持下去,快救人,快,快---”
最后一道利箭射出,正中阿黄的脑袋,阿黄嘶叫了一声,然后轰然倒下,溅起一片尘土。
唐文起跪倒在奄奄一息的吴芄芄面前,他想抱起吴芄芄来,但是他的手根本伸不出来,他站在原地甚至都动不了,方才那一箭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她的左肩血肉模糊,双腿也隐隐渗出血来,面若金纸,气若游丝,先前像是白萝卜一样的胳膊现在像是两根没有生气的烂木头无力的垂在身侧。“刓成,吴刓成,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是我来晚了,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他颤抖着说着话,试图伸手想抱起她,却又心中生出胆怯来。
其余一起参加比试的学子们也都围了过来,熊盛迪见唐文起颤颤巍巍,便想扯开他,自己上前去抱吴芄芄,“兄弟,你忍着点,我带你去找大夫。”
“不要--不--要--去---大夫--”两瓣鲜血淋漓的唇中冒出一句破碎不成句子的话,吴芄芄吃力的缓慢的摇着头,“大夫--不去---”
她躺在嘴上,嫣红的嘴半张,像是一条濒死的鱼,汗湿的鬓发粘在苍白的脸颊,再没有比这更加黑白分明的了,玲珑剔透的眼睛此刻涣散无神,但她仍倔强的无力的昂着头,明明那么脆弱,在唐文起眼中看来又是那么的美,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美景。
“让开,让开。”尹超然拉开围聚的学子来到了吴芄芄近前,目中的心疼快要溢出来,“孩子,师父来晚了,别怕,我带你去找封大叔,别怕。”说着抱起像是了结什么大事一般阖上双目昏睡过去的吴芄芄,闪身绕过失魂落魄的唐文起拔足向医舍奔去。
尹超然抱着吴芄芄心急如焚往医舍而来,怀中轻飘飘的,这孩子竟这样瘦弱,不免心中生了怜惜之情,“好孩子,你坚持一下,快到医舍了。”
“爹爹,娘亲,芄儿疼,芄儿疼的厉害。”怀中的吴芄芄呓语道,“带着芄儿一起罢,别丢下我。”
饶是尹超然见过些世面,此时也眼眶发烫,“封文博,快出来,快出来。”他三两步来到了医舍外面高声喊道。
封灵秀虽也想去校场观看比试,但不知封大夫想起什么事,非说灵秀定亲,不许再抛头露面,因此拘在医舍不许出门。
此时封灵秀正与父亲在院中收拾药材,听得声音赶忙跑了出来,“尹叔叔,怎么了?”灵秀一见吴芄芄俏脸一白,“吴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伤的这么重?”
“她的马今天在校场突然发了疯,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又被马拖着走了好几丈远,快救救她。”尹超然喘着气急声道。
“快把他抱到屋里去,秀儿,准备纱布剪刀和热水。”说着封文博推开屋门将尹超然让了进去。
封灵秀应了一声就要往厨房走却被尹超然叫住,“灵秀,今日恐怕要麻烦你给她治伤了。”
“我?尹叔叔,我不行的。”封灵秀连忙摆摆手,她心疼又不忍的瞥了一眼吴芄芄血肉模糊的伤口,泫然欲泣说道:“我不敢,吴姐姐她伤的这么重,我害怕--”
封大夫叹了口气,柔声按了按女儿的肩膀,“秀儿,你跟着爹爹学医这么多年,有多少本事我是知道的,为刓成治伤尽够了,莫怕。”
心中忐忑又害怕的封灵秀被父亲赶鸭子上架,她望着床上吴芄芄苍白又俊秀的脸颊,无端想到当日在山上发梢湿哒哒滴着水的她为自己赶走鄂飞,“她是我的吴姐姐,我一定能治好她的。”封灵秀咬了咬嘴唇,按照她之前所学,有些颤抖却细致的为吴芄芄解开衣裳,清洗伤口--
封文博与尹超然连着一并跑过来的唐文起在门外等了大约一个时辰,封灵秀才擦着汗从房中出来,“爹爹,已经包扎好了,腿上也上了夹板。”
封文博满意的点点头,“秀儿,你今日可算出师了。”
“那他何时能醒?”唐文起急急的问道。
“她伤的不轻,要是运气好,明天下午就能醒来,只是还要养一两个月的伤才能好。”封灵秀眼圈红红的回答道。
“她一直在喊着她爹爹娘亲,尹叔叔,请她爹爹来吧,”封灵秀看向尹超然,“写信给她爹爹吧。”
“我能进去看他一眼吗?”唐文起咽了咽口水来湿润干涩的喉咙,“我不会惊扰他的。”
封灵秀见尹超然点点头,这才将他让进内室,“你手脚轻些,她若是被惊醒,就要喊疼了。”
封大夫听尹超然说起校场情形时却有些疑惑,“刓成的马怎么会突然发疯呢?灵秀曾说过她爹爹留给她的那匹马最温顺不过。”
“会不会是?”尹超然迟疑道:“会不会是阿黄受了惊吓?”
“若是想让马匹收到惊吓,那得弄出大动静才是,”唐文起轻手轻脚的从内室出来,压低声音道:“我就跟在他后面,校场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如封大夫跟我去校场一趟吧,阿黄的尸体还在那里,我让陈岚看着,谁都不许碰。”
尹超然不由意外的看了唐文起一眼,这个年轻人总是在关键时刻表现出不同他往日的冷静的睿智来。
因着马匹发疯,冬猎比试也不了了之,封大夫尹超然随唐文起来到校场时,人群已经散去的差不多,只留一些学子在收拾残局。
陈岚和赵昌易正守在一匹死马跟前在与什么人在争辩什么,见唐文起他们过来,忙招了招手唤他们过去,“我们也不是想给师兄们填麻烦,只是吴刓成的马无故发疯,这件事咱们必然要查清楚,给山长和学监一个交待,留着阿黄的尸体在这里也好查探,师兄们说是不是?”
唐文起走进时,见陈岚正陪着笑跟几个上舍的学子说话,“这件事是我爹让我查清楚的,阿黄的尸体上有些重要线索,你们着急想处理尸体,是什么意思?”他沉了声音皱眉质问道。
那几名学子见唐文起扯出唐慎河的大旗,也不好说什么,这才告辞离去,封大夫已弯下腰翻了翻阿黄的眼皮,见一支长箭贯穿阿黄脑袋,不由朝唐文起竖了竖拇指,“好箭法。”
唐文起苦笑一声,“阿黄是他父亲赠与他的,等他醒来知道我一箭送了阿黄的命,还不知道怎么生我的气呢。”
“就算你不射出这一箭,阿黄也免不了送命的下场。”封大夫悠悠叹了口气,“它早被人下了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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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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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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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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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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