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侯转头一望,只见五万玄戈军在南城外成了一片人海,那当真是一片纠缠不清、分不清彼此的人海,没有行列也没有泾渭,这人海的形状甚至不是一个方形,蓝侯来时明明已经下令列队,结果只因为下一道命令没有接上,兵将们懒洋洋排起来的队形就又散乱不堪,彼此三五成群、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蓝侯的脸色顿时铁青。
这些个混账怎么分不清轻重缓急?平日里他们在自家营地里可以不拘小节、得过且过,只要不给他惹是生非,他待他们也不算严苛,可他们怎么就这么不给他长脸呢?他们怎么能在吴王爷面前表现出这样不成体统的样子?
身旁的秦渊说完那一句话之后就冷着脸一语不发,萦绕在其周身的冷冽气势压得蓝侯心惊胆战,咽了口口水,蓝侯冲着五万玄戈军怒吼一声:“列队站好!不许交头接耳!”
蓝侯的这一声吼掺了内力,声音在内力的帮助下散出很远,让每一个玄戈军都清楚地听到了蓝侯的命令。
于是这一片人海蠕动了起来,兵将们先是不解地往城墙上看了一眼,然后聚在一起的人才慢慢分开,到处寻找自己该站的位置,站在城墙顶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五万人完成一次列队的全部过程,等五万人分区域、分批次总算站成方形的列队之后,不需秦渊和段南歌多言,蓝侯自己就清楚地意识到了玄戈军的问题所在。
见蓝侯的脸色难看至极,秦渊沉声道:“本王记得蓝将军也曾与国公爷并肩作战,能力卓绝,在父皇的亲卫军中身居要职,与天节军的曹将军、天灵军的仇将军齐名,是父皇的左膀右臂,可……”
看着蓝侯哂笑一声,秦渊继续说道:“京城里的龙武军本王熟得很,早年经商行遍天南海北,西北天灵军的骁勇善战本王是领略过的,几年前去岭南赈灾时也曾见识天节军的风采,本王以为玄戈军该是与龙武、天节、天灵三军不相上下,可今日一见……呵,本王吴王府里的护院都比他们强上许多!”
蓝侯无言反驳:“末将疏于管教,难辞其咎,请王爷降罪!”
“只是疏于管教吗?”段南歌扬了扬嘴角,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只是那笑意微冷,“天宋六军,主帅皆出自陛下的亲卫军,六军军规逐渐统一,均是沿用陛下亲卫军的规矩,男丁从军入伍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诵记军规,可我怎么觉得在我眼前的这五万人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军规禁律?难不成是蓝将军觉得军规不重要,因此从没让他们诵记?又或者蓝将军你根本就不记得军规禁律了?”
段南歌这话可把蓝侯惊住了:“末将惶恐!军规禁律末将万不敢忘!”
秦渊冷眼看着蓝侯:“那蓝将军来告诉本王,十七禁律的第十四条是什么?”
“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如蓝侯所言,在皇帝的亲卫军里待了十几年,十七禁律他烂熟于心、倒背如流。
“大声点儿,本王听不见。”
没有一丝犹豫,蓝侯又将第十四条禁律大声重复一遍。
秦渊却还是不满意:“再大声点儿。”
闻言,蓝侯索性运起内力大吼一声。
蓝侯的这一声吼比先前吼玄戈军列队的声音还大,这一嗓子吼出去声震云霄,自然又引起了五万玄戈军的注意,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尽管蓝侯先前有令不准他们交头接耳,可显然并没有人将蓝侯的警醒当做一回事。
见状,秦渊反倒是笑了:“你们将军刚刚说的这句话你们都听到了?有没有人能告诉本王你们将军说的这句出自哪里?”
秦渊说这话时也用了内力,因此毫不费力地就将自己的声音传入了五万人的耳中。
五万人愣住,茫然,然后再一次交头接耳。
“怎么?竟是没有人知道吗?”秦渊脸上的笑意冰冷,见五万人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回答他的问题,秦渊便抽出了藏在腰间的软剑,横在了蓝侯的脖子上,“玄戈军全军五万人竟没有一个人记得军规禁律,蓝将军,你说本王该如何?”
没想到秦渊会亮兵器,脖颈上一凉,蓝侯的脸色一白,冷汗直流:“王爷问你们话呢!都聋了吗?!”
王妃说得没错,男丁从军入伍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诵记军规禁律,就算老兵记不清楚,那些去年才刚入伍的新兵总该还有些印象,不可能所有人都记不得!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蓝侯的心里其实也没底,看着城墙下的五万玄戈军心火直窜。
站在队列里的谭宜修仰头望着城墙上的场面,虽然知道秦渊向来很有分寸,却还是怕秦渊怒急攻心,当场杀了蓝侯,即便秦渊有足够的理由斩杀蓝侯,可蓝侯当这个玄戈军大将军当了快十年了,因为为人豪爽不拘小节所以很受兵将爱戴,秦渊这一剑斩下去事情怕就要变得麻烦起来。
于是谭宜修给旁边的一名如海军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立刻高声回答秦渊的问题。
“启禀王爷,蓝将军所说乃是军规禁律第十四条,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循声望去,在看到谭宜修时秦渊就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只能悻悻地收起软剑:“真遗憾,你的命保住了。”
咽了口口水,只这一会儿的功夫,蓝侯的里衣就已经被汗水浸透。
然而那柄软剑却还是被秦渊提在手里,在蓝侯眼前摇摇晃晃,叫蓝侯无法安心:“那么有劳蓝将军将禁律第十四条再重复一次,用你最大的声音,让这五万人听个清楚。”
不敢违背秦渊,蓝侯只得再吼一声。
蓝侯这一嗓子吼完,秦渊便扬起了嘴角,痞笑着将手中的软剑递给了蓝侯:“蓝将军,请吧。”
看着被递到眼前的软剑,蓝侯一头雾水:“王爷这是……?”
看着蓝侯,秦渊眉眼带笑道:“搀前越后,言语喧哗,犯者,斩之!”
两腿一软,蓝侯咚的一声跌坐在地上:“王、王爷……”
斩?这是要他下去亲手处置了违反禁律的兵将?看下面那一群背挺不直、脚并不拢的小子,若真要依军规处置,那他这玄戈军最后还能剩下多少人?
回过神来,蓝侯手忙脚乱地在秦渊面前跪好,咚咚地磕着响头:“王爷恕罪!是末将教导无方以至于玄戈军松散无威,是末将辜负了陛下厚望,末将愿替他们接受惩罚!”琇書網
手上提着剑,秦渊抿嘴不语。
斩?若真要斩,那这五万玄戈军今天都要交代在这儿了,他是傻了才会让蓝侯下去施行军法,只是他没想到蓝侯会这样干脆地跪地求情,倒是让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像是看穿了秦渊的心思,段南歌向少越要来了弓箭,慢条斯理地拉弓搭箭,箭镞正冲着玄戈军。
秦渊看向段南歌,蓝侯也循着秦渊的视线看向段南歌,这一看立刻大惊失色。
“王妃!”
扬了扬嘴角,段南歌的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蓝将军作为一军统帅,对手下兵将竟还有一颗慈父之心,我很是感动,而且蓝将军是连陛下都十分欣赏的将才,就这样失去蓝将军对吴越、对天宋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不如我来替蓝将军向王爷求求情,给蓝将军一个机会可好?”
这样说着,段南歌手中的利箭却仍旧是对着五万玄戈军的,那坚定的姿态让蓝侯心中惶惶。
纵然如此,蓝侯也不得不抓住段南歌给的这一次机会:“王妃仁慈,末将感激不尽。”
与秦渊交换一个眼神,段南歌柔声细语道:“我给蓝将军一刻钟的时间调整队列,若一刻钟后我不满意我所看到的,那下一支箭可就不知道要射到哪里去了。”
话音落,段南歌突然松开弓弦,利箭嗖地一声破空而出,稳稳地扎进了玄戈军副将脚边的泥土里。
放下手上的弓,段南歌笑容温柔地看着蓝侯:“我的箭术是跟国公爷学的,准头还算不错。”
蓝侯愣了愣,突然就起身冲了出去,连滚带爬地下了城墙。
接下来的一刻钟里,城墙下怒吼声此起彼伏,城墙上的人被气得狠了反倒都笑了。
“爷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秦渊哀叹一声。
段南歌轻笑一声,借着城墙的遮挡握住了秦渊的手:“我倒觉得你的命不错。”
“哦?怎么说?”秦渊兴趣盎然地看着段南歌,等着段南歌颠倒黑白。
就听段南歌柔声细语道:“这不正好给了你机会,能让你将他们培养成你喜欢的模样。”
秦渊撇撇嘴,道:“爷更希望他们出现在爷面前的时候就已经是爷喜欢的模样。”
就没有一件事是不需要他花心思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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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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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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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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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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