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段弘摇头,而后又道,“晋王问我为何不选择当年的太子,那我也问一问晋王,太子当年为何不选择我?”ωωω.χΙυΜЬ.Cǒm
秦翔不解:“你什么意思?”
回忆着当年的光景,段弘道:“当年太子比他早一年去过西北军营巡视,那时太子便见过我,我们之间甚至有过交谈,太子夸我忠厚且有练武的天赋,然后就启程回京。第二年,陛下便受封为王,去到西北的封地,闲来无事便爱去军营走走,我与陛下之间从未有过交谈,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做了什么让他欣赏的事情,半年以后,我被提拔为中郎将,终于有了领兵的机会,哪怕只是带着十几二十几个人上阵冲锋,从那时起,我开始有了战功,官阶一升再升。”
“兄长他……”秦翔犹疑道,“兄长他兴许只是想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好向父皇提一提你的事情,结果却被他给抢先。”
“向陛下提?”段弘哂笑,“提什么?提一个只是性情忠厚却连字都不认得的新兵?”
“不认字?”秦翔有些惊讶。
不认字段弘他是怎么学的兵法?听人口传?
段弘并不会为此感到羞愧,坦然道:“农户家的儿子,跟谁去学认字?认字是陛下教我的,兵法也是陛下教我的,当年的我只会在战场上逞勇,陛下说我那样的打法早晚要把自己的命给打没了,于是将兵书一字一句地念给我听,再给我解释其中含义。”
“你们都说我从子漓之战后改变了打法,战术更加狂放,策略更加新奇,在战场上的失误也越来越少,其实那是我自己打得第一场仗,在那之前的每一场仗都是陛下制定策略、陛下安排部署,我唯一的任务就是将陛下所说的作战步骤死记硬背下来,该在什么时辰出发、该走哪条路线、要在哪里埋伏,所有的一切都是计划好的,然而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有时心里一慌我就忘了接下来该怎么做,这样去打仗,失误怎么可能不多?”
“那个时候他是军事,我是主帅,仗打赢了都是我的功劳,输了就是他考虑不周。子漓之战原本也是陛下定的策略,可就因为我多了句嘴,他就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决定权都交给了我,幸而那一场仗打赢了,不然我如何对得起他?你们都说我战功赫赫,可又有谁知道其中半数都是陛下的功劳。”
怔怔地听完段弘的话,秦翔道:“这些事情他从没说过,怕是连父皇都不知道。”
段弘道:“陛下说,他只是闲来无聊,想要尝一尝亲自教导别人是什么滋味,他这辈子的志向并不是做一个将帅,因此他不需要那些战功,而我这个连字都不认识的莽夫若是没有了那些战功就只能做一辈子的小兵,怪可怜的。”
陛下年轻那会儿,嘴比现在还毒,纵然好心,说出口的话也总能叫人气得半死。
“该说的事情我都已经跟他说了,你又何必编这些不着边际的谎话来骗我?”秦翔还是不信,不信有人会将那么大的功劳拱手相让。
“是啊,”段弘偏头看了秦翔一眼,“该说的晋王都说了,我有何必编些不着边际的谎话骗你?到了。”
秦翔抬头向前望去,果然就看见了天牢的大门。
见秦翔止步未动,段弘沉声道:“晋王放心,陛下既答应免去晋王的罪,就一定会做到,多说也就五日。晋王府还在。”
这话说完,段弘连秦翔的反应都不去看,转身就走。
也不知道南歌出宫了没有。
快步行至宫门,段弘远远地便瞧见了段国公府的马车,还有候在马车外面的云飞。
眼神一闪,段弘加快了脚步,在云飞拉开车门的瞬间跃进去:“怎么还没回府?”
将热乎乎的手炉递给段弘,段南歌懒洋洋地说道:“出来时看到了萧青,便知道国公爷还没走,机会难得,我就想等国公爷一起回去。”
马车驶动,却像是要给这一对父女留更长的时间独处似的缓缓向前。
“郡王呢?”广陵郡王竟然愿意一个人先行离开?真是难得。
想起秦渊临走时不情不愿的样子,段南歌轻笑一声:“今日廖氏那边有事,他让下面的人在逸云楼里拖着时间,这才能入宫一趟,方才出宫后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瞎操心,”段弘冷哼一声,“他还不打算让陛下知道廖氏的事情?”
段南歌一怔,狐疑地看向段弘:“这事儿国公爷还没跟陛下说?”
段弘也是一怔:“没说过,你们以为陛下已经知道了?”
段南歌眨眨眼,点头。
段弘摇头道:“陛下还不知道,只是这一年来郡王展露得太多,让陛下起了疑心,陛下想了许多方法试探郡王,但郡王那人太过滑头,都躲了过去。”
“暗影卫呢?”秦渊都已经露出了马脚,暗影卫还没查到吗?
眼神微闪,段弘道:“陛下没问。”
段南歌挑眉:“是陛下没问,还是国公爷给过暗影卫暗示?”
“是陛下没问,”段弘斜了段南歌一眼,“暗影卫只忠心于陛下,首条训诫便是不能对陛下有所欺瞒。”
“知情不报……难道不算是欺瞒陛下吗?”段南歌好笑地看着段弘。
段弘抬眼就瞪了段南歌一眼:“为父说了,是陛下没问。这也不是什么会祸国殃民的事情,还值得暗影卫特地上报吗?”
“嗯,国公爷言之有理,”段南歌点点头,却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惹得段弘直瞪眼,段南歌忙道,“郡王并不是有意要瞒着陛下,只是形势所迫,总归是要谨慎一些,不过若国公爷认为有必要,都与陛下说了倒也无妨。”
“有什么好说的?”段弘冷哼一声,“他自己造的孽,自己受着去!”
段南歌摇头失笑:“国公爷您就是嘴硬心软。”
段弘不置可否,挑开车窗向外望了一眼便问段南歌道:“这是要去哪儿?”
这似乎不是回国公府的路。
“京中新开了一家酒馆。”话说到这儿,段南歌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段弘一听就蹙起了眉:“你一个姑娘家的,去什么酒馆?”
哪有女儿带着父亲往酒馆去的?这丫头,净胡闹!
段南歌撇嘴:“堂哥和郡王也是这样说的。”
嘴角一抽,段弘瞪着段南歌问道:“所以他们不陪你去,你就拐着为父来了?”
“有什么关系?”段南歌把头一偏,甜甜一笑,“自打万寿节以来国公爷就忙得脚不沾地,有好一段时日没喝过酒了吧?”
段弘心觉好笑:“你当为父是酒鬼吗?”
不过他是有挺长时间没喝过酒了,越是年末事情越多,他连睡觉的时间都没剩多少,哪还有时间喝酒。
“那国公爷您去不去啊?您不去我自己去!”段南歌瞪着眼睛看着段弘。
段弘故作无奈似的说道:“为父都已经在你的车上了,难不成你要为父下车走回府去?”
一听这话,段南歌立刻又扬起嘴角笑了:“还是国公爷对我最好!”
段弘笑着白了段南歌一眼:“你知道就好。”
达成了共识,父女俩就愉快地斗着嘴走进了酒馆,要了雅间就一口气点了十几坛酒,堆了一地就对饮起来,不巧这酒馆正正好好就是廖氏新开的,因此父女俩这酒才喝到一半,在逸云楼的秦渊就收到了消息。
彼时秦渊正坐在逸云楼里的一处厢房,而坐在秦渊对面的正是从西北远道而来的玉器商人。
“久仰廖五爷大名,今日一见,廖五爷果然气度非凡!”玉器商胡衍声如洪钟,一句奉承之后就端起酒杯,豪放地一饮而尽。
“胡当家的客气了,”戴着独属于廖五爷的纯金面具,秦渊的手上摇着折扇,见胡衍牛饮一杯,只好也端起酒杯,却只抿了一口,“胡当家怎么想着来京城了?”
胡衍直言道:“这不是想在京城开一家玉器铺子,就先来看看,这玉器在京城的行情跟在西北可不一样。”
“嗯,确是如此,”秦渊点头,心里却惦记着段南歌不知道回府了没有,“胡当家是今儿早上到的吧?可寻好了客栈?”
“寻好了,”胡衍玩笑一句道,“我本是想住住廖氏的客栈,只可惜兜里没钱,那可真不是我这样的人消受得起的。”
扬了扬嘴角,秦渊懒洋洋地说道:“胡当家的想住我廖氏的客栈那是我廖氏的荣幸,胡当家的看好哪一间了?凭你我之间的交情,我又岂会收你的钱?”
听到这话,胡衍的眼神微微一闪,突然倾身凑近秦渊,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既然五爷您觉得咱们之间有交情、您认我这个朋友,那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五爷能不能……”
“哦?是什么事?胡当家的尽管说,若是爷力所能及之事,爷自然乐意帮忙。”胡氏……玉器商……西北……莫非是晋王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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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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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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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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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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