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人影越来越近,最后呼啸着向他们扑来。
遥奚安岿然不动,方阙重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内心相信遥奚安,也站在那里,没有丝毫抵抗。
呼啸的人影从他们身上穿过,瞬间归于平静。
遥奚安仍然微微睁大着眼睛,半晌才呼出一口气来,眼睁睁地看着亡魂扑向自己却要不动,实在不是件易事。
“这阵法应该只有一条出去的路,”遥奚安这回老老实实地掏出活盘,对照着隐约的林外的方位,认真计算。
“按阴遁逆布六仪逆顺三奇:坎宮位第一宫开始,布戊,第二宮开始顺布三奇,所以第二宮为坤宮布乙,第三宮为震宮布丙,第四宮为巽宮布丁,三奇布完开始逆布六仪:第五宮为中宫布癸,第六宮为乾宮布壬。第七宮为兑宮布辛,第八宮为艮宮布庚,第九宮为离宮布己。”
“至此为阴遁九局第一局。”
遥奚安边默念着边调整石盘,带着方阙重向里走去。
“夏至、白露九三六,小暑八二五,
大暑、秋分七一四,立秋二五八,
寒露、立冬六九三,处暑一四七,
霜降、小雪五八二,大雪四七一。”
他们与一颗颗树相擦而过,带着露水的枝叶擦过他们的脸颊,渐渐地,方阙重听到耳边低低的人语声。
他一开始以为是遥奚安的声音,于是叫了一声人:“遥奚安。”
“嗯?”遥奚安脚下没停,头也没回地嗯了一声,示意问他怎么了。
但就在她停下低吟的同时,围绕在方阙重耳边的那些声音也都消散了。
方阙重也就没再说什么。
不久之后,声音继续响起。分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声音,声音很低,像是气声,方阙重试图去听那声音究竟在讲什么,听的越努力,就仿佛越被什么包裹住了,他渐渐感觉到自己不由自控地陷入了什么境地里,那些声音越来越大,围绕着他。
然后他猛地挥动右手,强势地用长刀破开了那一团东西。
清醒过来,就见他的刀身已经没入了一棵树身,那棵树足有三人环抱之粗,被砍破的地方流入鲜红的血液。
遥奚安一直走在前头,用活盘算方位耗神很大,因此她并没有分神注意后面,此刻听到声音猛地回头,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方阙重一手持刀,砍在树上,他脸色看上去可怕极了,有一瞬间你遥奚安几乎以为他被什么侵犯了心神。
方阙重将长刀拔出,简单几句向她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遥奚安隐约明白是什么原因,她从怀中取出一截细长的绿草,用手指揉碎了,用指尖沾了汁液轻轻涂在方阙重眉心。
那汁液凉凉的,有一股植物根茎的辛辣味道,方阙重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眉心浸透进自己整个身体,然后他忽然清醒了许多。
“这里的树上有什么扰人心智的东西,是我大意了。”遥奚安走到那棵被看出一个破洞的树前面,抬手沾了一点从洞口流出的红色汁液,“不是血,这好像是……”
她说着话,忽然停住,凭空抓了一把,然后像是握住了刀柄似的猛地刺向自己身边。
就听哎呦一声,一个小娃娃凭空出现,摔倒在地上。
遥奚安看它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十二。”
皖南十二宫长得像个娃娃,只是看上去并不乖巧可爱。它嘴唇是暗紫色的,眼睛瞳孔很深,它坐在地上死死盯着遥奚安,一声不吭。
“小十二,老实交代,这林子里还有什么,不然就揍扁你,知道吗?”
皖南十二宫一言不发。
“嘿,你还挺倔强。”遥奚安蹲下身去,想跟它讲讲道理,就听方阙重突然喊道:“小心!”然后一刀斩向了她。
就在千钧一发、生死垂危的瞬间,遥奚安竟然能全心全意地相信方阙重,愣是一点也没有躲避。
然后就砰的一声,方阙重的刀在遥奚安脑袋上方一寸之处狠狠劈到了什么东西。
是一个小版的皖南十二宫,被刀劈中后,径直消失了。
“凡人,你很厉害。”皖南十二宫挪动眼睛,看向方阙重,“你的刀爷很厉害。”
“再有十二个你,也照杀不误。”
方阙重这番话说的冷酷无情,潇洒极了。
皖南十二宫没有理会,它长着一个小孩子的脸,内里却是冷酷又残忍的灵魂,“没有用的,你们没有身份却进了这迷宫,就不要妄想能出去了。”
它讲到这里,忽然死死盯住遥奚安,像是赌咒发誓一般说道:“你们会死在这里。”
这句话说的像是诅咒又像是预言,遥奚安好久没被用这种延申看过,这种……妖才有的,毫无情感的眼神,因此不由愣在那里。
而方阙重什么也没有说,手起刀落,一刀斩了这家伙。
一面拎起遥奚安,没让她继续看:“跟它废话什么,还有事要做。”
遥奚安眨了眨眼睛,半晌才轻轻叹出一口气来:“方统领真冷酷啊……”
“谢谢夸奖,快看一看,接下来往哪里走。”
有方阙重这尊大佛在身边,确实很容易恢复冷静。
遥奚安哦了一声,低头继续盘算。
转眼功夫,他们应该已经走到了这林子的中心,遥奚安站在五棵树的中间,一片空旷的地带,有些踌躇地打量四周:“好像……”
“怎么了?”
“在一步,我有点不知道,要开启哪扇门了。”
“说点我能懂的话。”
遥奚安瞪人一眼:“意思就是,有一个答案没办法根据题目直接回答出来,而要看出题的那个人他有什么习惯。”
“那你能怎么知道他的习惯?”
“我能……猜猜。”遥奚安心虚地咳嗽一声,“你信我吗?”
“我不信你……”方阙重一向冷淡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无奈的表情,一时看上去倒很有人情味,“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遥奚安冲人干笑两声,站在原地,左手掌地支位置,将食指指向巳位,拇指定位向巳位,口里默念了一声“丁”,然后,逆时针数天干,拇指移动到辰位,口里默念了一声“丙”,拇指移动到卯位,口里默念了一声“乙”,拇指移动到寅位,口里默念了一声“甲”。
“甲子遁于戊下,甲戌遁于己下,甲申遁于庚下,甲午遁于辛下,甲辰遁于壬下,甲寅遁于寅下。”遥奚安念着这句,抬手依眼看过那几棵树,“癸的位置在第一宫坎宫,九宫八卦本位,第一宫坎宫对应的九星为‘天蓬’,那么与第一宫坎宫对应的八门是‘休门’。”
遥奚安抬手指着左手边的那两棵树:“方阙重,应该是这里。”
“你猜我听懂没听懂。”方阙重说着,抬脚向那条小路走去,“走就是了,如果不是,就闯过去。”
遥奚安在这时刻听到此话微微笑了一下:“好大的口气。”
眼看方阙重一脚踏入两树之间,遥奚安屏气凝神,一手微微张开手指,保持着随时能劈出一刀的姿势。
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幸好幸好,猜的挺准。”遥奚安放下心来,连忙跟了上去。
就听里面方阙重突然说道:“里面好黑,甚于刚才。”
“嗯?”遥奚安一时没懂,进去之后才发现,好家伙,方阙重声音就在她跟前,她却连他的一点轮廓也看不出来。遥奚安抬起左手,微微勾了勾她与方阙重之间的那根红线,就见黑暗之中,一丝红光隐约亮了起来,红线很短,方阙重就在她身前,可这样近的距离,她就是看不见他。
“遥奚安,”方阙重的声音从那个方向传来,“如果不是看到这条红绳,我几乎要以为自己瞎了。”
“乱讲,”遥奚安语气还算镇定,她想了一想,蹲下身来,在脚下画了一个明亮符,这个符小而浅,只在他们四周亮了片刻。
而这片刻,已经足够他们看清形势了。
“遥奚安,”方统领声音镇定一如往常,“我刚才看到的,和你看到的一样吗?”
“如果你看到的是我们身边站满了死人的话,那应该是一样的。”遥奚安说着话,感觉冷汗顺着自己的脊背向下流了下去。
此刻他们身边,密密麻麻地站着死人,那些人站立着,脸色僵硬惨败,脸朝着他们,眼睛却都是紧闭的。
“遥奚安,我有一种猜测,你听听对不对,他们现在还没有醒来,如果他们醒来的话,他们就会睁开眼睛,等他们睁开眼睛,就要出事了。”
“方统领,英雄所见略同,你猜完之后,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黑暗之中,方阙重无意义地睁着眼睛,目光落在不知名的地方,“我们现在回头,你觉得来得及吗?”
“可以试试。”遥奚安蹑手蹑脚地转身,然后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方阙重,我碰到的是你吗?”
“……不是,你碰到了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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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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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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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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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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