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啊……”遥奚安抬手,让它落在了自己掌心。这一点光落下的时候,才看清是萤火虫般的小虫子,两扇透明的羽翼扑扇在身后。
她凑近了笑眯眯地看着它:“帮个忙呀,给照个路。”说完手向上一扬,那小虫就飞了出去。
它身上的光果真更亮了一下,模糊的一团光晕,将两人周遭一片照了个大概,然后不高不低地飞在方阙重头顶。
方阙重这人不知是没好奇心,还是实在不爱说话,眼见如此情景发生,竟一句话都多问,遥奚安走在他身后,有几次怀疑自己跟前根本没有人,惊地抬头去看。
两人就这样安静走了一会儿,渐渐听到了水声。遥奚安喜笑颜开:“方都尉想东西真是神准!”
前面那一点光却忽然暗了下去。
瞬息间,两人重又陷入黑暗。
方阙重敏锐察觉出不对,停下了脚步,一边微微侧头,对身后人道:“跟紧我。”
遥奚安低低应了一声,但一时不习惯这暗色,什么也看不清,只得伸手试探性地去摸石壁。刚一碰上,她就察觉出不对。
那石壁上……有东西。
她之前也摸过这洞内的石壁,这石洞像是被水冲刷出来的,石壁表面光滑,触手冰凉,但此时她摸到的地方凹凸不平,就像是……有图案似的。
遥奚安分开五指,又细细地摸了一遍,那上面雕刻的图案在她脑海中愈加清晰。
遥奚安忽然脸色大变,大叫道:“方阙重!回来!”
如果此刻方阙重能够看清她的脸,就会看到在某一刻,她的脸上血色尽失,苍白的仿佛死人。
饶是方阙重一贯反应迅速,此刻也没有立即行动,而就在他要转身的档口,身前忽有金色光芒亮起,他抬头去看,见是个似鸟非鸟的东西飞在空中,人首鸟身,着开襟衫,双爪并列,长尾上扬,两翼张开上下挥舞。
方阙重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忽然明白刚才那萤火消失的原因,是被它吓跑了。
遥奚安又声嘶力竭地叫他:“快回来!”
边喊边跑到他身前,两手快速结了一个古老而复杂的印,口中念道:“开天门,闭地户,留人形,斩鬼路!”
天中作斗杓,指天罡,次列十二辰,中列二十八宿,四维局。地列十二辰,八干,五行,三十六禽。天门、地户、人门、鬼路、四隅讫。
一印打出,那鸟恰仰头发出一声长啸,就见空气凛然一震,仿佛有什么悬空对撞,霎时间头顶碎石纷纷落下。
遥奚安像是被什么狠抽了一下,胳膊猛地后甩,方阙重看清那上面竟凭空出现一道血痕,足有两指粗细。
他情急之下无法顾及其它,向前跨出一步,两手持刀伸至头顶后猛地向前劈去。这一刀几乎带着带着气吞山河的气势,金色的光芒打在上面,转眼间凝成了血气。
那鸟不躲不避,向他又是一叫。
刹那间方阙重只觉虎口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径直将自己的手掌撕裂一般,他十指努力狠狠扣在刀柄上,但那刀……竟然脱手了。
随此次一鸣,那人首口中忽喷出火浪,炽热火焰霎时如潮水般向他扑了过去,带着焚尽天地一般的威势。
遥奚安落在他身后,正抬手捂住自己胳膊上的伤口,见到这个场景,连想也没想,伸出胳膊直接把方阙重捞了回来,随后往下一按,用自己的背替他挡住那喷涌而来的热浪。
在烈火要碰触她的刹那间,从遥奚安体内忽然涌出一道红光,起先只有一线,随后转动起来隐隐形成了一片圆形挡板。
方阙重在光亮的瞬间被刺地双目紧闭,如今隔着眼皮都能感觉到那强光,同时其炽热激烈,仿佛能将人血肉之躯灼化一般。遥奚安的双臂紧紧环抱着他,然后在某一刻,她忽然猛地一推他:“快走!”
火浪犹在,其光亮似有稍暗趋势,方阙重睁开眼来,想带遥奚安一起走,睁眼瞬间却见人一张脸苍白至极,牙齿紧咬下唇,齿间血色涌动,赫然已是痛到极致。
也不知如此疼痛之下,怎还能分出力来,劝他先走。
方阙重转手握住她的手腕,正要拖人跑开,已暗的火光陡然变得刺目,同时仿佛有什么猛地炸裂,直接将他们两人撞了出去。
方阙重嘭的一声落地,不顾自己,先去扶遥奚安,只觉人手腕伶仃,摸着冰凉一片,刚将人扶起,遥奚安眉头紧拧,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遥奚安!”方阙重失了平日冷淡模样,抱着遥奚安几乎是吼出了她的名字,怀里人却微微后仰,一下子晕了过去。同时那只鸟及所引起的烈火,也忽然消失不见,整个洞内重又黯淡,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半晌,那一点萤火不知从哪儿又飞了过来,轻飘飘地落在了遥奚安脸上。
方阙重沉默地抱着她,听洞外雷声轰鸣。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来,食指轻轻地抹掉了遥奚安唇下被她咬出的一点血迹。
外面暴雨如注,他仿佛浑然不觉。
渐渐的,雨水渗了进来,浅浅地在地上铺了一层。遥奚安醒的时候,尚且意识模糊,手指垂在地上,以为碰到的是两人身上的血。惊的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又憋了过去。方阙重连忙给她顺背,等了一会儿,这人呼吸才渐渐平缓下来。
遥奚安一说话,就觉得自己喉咙里面有血,满嘴的血腥味儿。她轻咳了两声,自己坐了起来。那点萤火也跟着飞起来,撒娇似的在她眼前转了转。
遥奚安看着它叹了口气:“你个乏货。”
陆澜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一边,此刻微垂着头看她:“那是什么?”
遥奚安知道他问的必然不是眼前这个小东西,抬手胳膊来将脸埋进手掌:“那是镇墓兽,是一种……活在传说里的东西。”她的声音渐渐有点低,近乎自言自语,“可是我不明白,能让镇墓兽看护的,会是谁的墓?”
方阙重没给她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外面在下暴雨,这里地势很低,很快会被淹掉。”
遥奚安微微歪过脑袋,像是捧着脸似的看他,也不知这人心有多大,在这前有狼后有虎的时候,竟还有心思说了句玩笑话:“我原本觉得自己跟陆澜复在一起之后运气十分之差,如今他不在了,却眼见着要被活活淹死在这洞里,可见当初是我错怪了他。”
四下黯淡,方阙重的面容并看不清楚,却仿佛因她这句话,微微勾了一下唇角似的。
两人终究又走回掉落的地方,仰头见暴雨倾盆而下。方阙重眼色越深,他方才没有跟遥奚安讲,眼下最致命的并不是从这洞口灌入的雨水,而是他们刚才找寻的那条地下河。xǐυmь.℃òm
遥奚安靠着石壁仰头望着,在这近乎出走无门的境地里,她仍旧显出了一点懒散样子,仿佛只是寻常观景一般。雨冲刷出一层水雾,遮的人影朦胧。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遥奚安!”
遥奚安一下子绷直了身体,两手搭在嘴前眉开眼笑地应了一声:“哎!在这儿呢!往下看!洞里!”
洞口响起淅淅索索的声音,不多会儿就见陆澜复半个脑袋伸了进来,快速向里扫了一眼,人影就没了。
“嚯,”遥奚安兴冲冲地感慨,“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开心见到陆澜复啊。”
再过一会儿,从洞口伸进一条两条藤蔓缠成一股的长绳,绳子末端系了块石头,防止在雨中剧烈晃动。
绳子稍微短了一截,要跃起才能够到,此刻洞里雨水已经积过他们小腿,遥奚安倒没当回事,估摸了一下距离,打算加速跑后在石壁借力,然后跳起来够到绳子。
正跃跃欲试,方阙重忽然拉住她:“我背你。”
“啊?”遥奚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方阙重微微蹲下,把肩背露给人:“石壁很滑,容易失手。”
“嗯……”遥奚安抿唇犹豫了一下,然后拍拍人肩膀,“好兄弟。”
她跨坐在方阙重肩膀上,等方阙重站起来,就恰好能摸到绳子末端。遥奚安右臂刚添新伤,手上不敢使劲,又有雨水从上迎面打来,爬地很是艰难。
方阙重看着,想开口说话,就见陆澜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将绳子拽了上去。
遥奚安到地上的时候,衣服湿透,长发狼狈地贴在身上,一张脸雪似的苍白,唯有一双眼依旧亮晶晶的,看着陆澜复,她往人身上一趴:“陆先生啊!救命恩人啊!”
陆澜复笑了笑,让她先去一边休息,自己弯腰,把绳子重新放下去。
遥奚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头就见这样的雨势中,太阳竟仍能明晃晃地挂在天边,内心一闪而过一个念头,却没来得及抓住,只是感慨了一句:“胜景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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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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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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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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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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