捶着酸胀的腿,拖着自己这小姐身子,当沈棠开始今日第三百次后悔时,她眼前忽然一亮,一座小木屋陡然出现在面前。
这小木屋十分简陋,破破烂烂不说,就连唯一一扇木头门都碎了一半。门口的黄泥地上铺着块白色破布,布上躺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此刻正闭着眼,双手交叉十分安详地躺在上面。
怎么说呢,就很不吉祥。
沈棠盯着看了两秒,装作看不见,接着硬着头皮往前走,走了两步,猛然回头,那老人依旧躺在破布上,一动不动。
沈棠满脸苦大仇深,甚至怀疑自己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不然为什么只是想单纯出门给白衍买个药,居然能遇到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
沈棠叹了口气,又再次折返回去,刚蹲下身握住老头的手准备把脉,却没想到那老头两眼一动,直挺挺地坐起来了!
沈棠被吓了一跳,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沈棠愤愤起身,转头便要走,没想到身后那老头却道:“施主留步,既然今日您与我相见,我便与您有缘。想来是上天对你的垂怜,或者是您做了好事应该得到的回报。且让我给你算上一卦,也能辟祸免灾。”
沈棠狐疑地回过头:“你是和尚?”
老头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笑眯眯道:“非也,小娘子,我是得道高人。”
沈棠敷衍地点点头,接着闷头往前走。
身后老头却道:“这位施主,且让我给你算上一卦,报酬不多,只要一个铜板──”
沈棠又硬生生听那江湖骗子吆喝了两三声,这才再次回过头,真诚道:“您别给我算了,这大中午的在门口躺着,等会儿太阳给您晒出个好歹,您这么大年纪,还是回去屋子里躺着吧。”
那老头眼睛一瞪:“你这丫头,怎么如此不知好歹?我可是得道高人!今日碰上我那是你运气好!只收你一个铜板,怎么你还嫌弃上了?”
沈棠看看那老头满身补丁的衣服,再看看小木屋缺了半拉的门,站在原地停顿片刻。
那老头一看有戏,眼睛都亮了:“只要一个铜板哦!现在买馒头都要两个铜板呢!你不亏!”
说着,还从破布的一旁让出一大块位置,“你坐着歇会儿也行啊!”Χiυmъ.cοΜ
此刻沈棠腿肚子都打软,想了想,真转了回去,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一屁股坐在老头身旁的空地,敷衍道:“那你算吧,给我来一卦,你这地儿让我坐会儿。”
正当她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自己走了这么远都找不到那小乞丐的家时,老头却道:“你且问你,你非此世中人,魂魄离体,身不由己,虽是活人,却有死脉,小娘子,是与不是?”
沈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猛地回头。
老头笑眯眯地看着她,又道:“小娘子,我能掐会算,今日算得你前路坎坷,多灾多难,你这次的人生,多半又是个流离失所,所属不得的命格。假如不出所料,怕是无法进入轮回,生生世世,死而复生,生而复死,一辈子都是如此。”
沈棠感觉自己牙齿都在发抖:“老先生……您说‘又’!生生世世!您、您是不是知道我──”
“嘘。”那老头神秘地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那我,那我该怎么办?”沈棠眼睛一眨不眨,急切道,“我的转机是什么?我应该做什么?”
“你需要找到一个人,你跟在他身旁,他便能帮你。”
“什么人?”沈棠几乎脱口而出,“男的女的,长什么模样?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他?”
那老头微微一笑,伸手在沈棠面前:“一枚铜板。”
沈棠几乎把整个钱袋都递上去了:“都给您,您快告诉我吧,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逃出这个死亡循环啊!难道我只有完成任务这一个选择吗?!”
那老头却摇头:“我只要一枚铜板。”
沈棠抖着手从钱袋里掏出一枚铜板递过去:“您说。”
那老头收下了铜板,颇为珍惜地藏进贴身的里衣,抬头对她笑道:“你要找的人,他身上有一枚特殊的印记。你只需要找到他,然后跟在他身旁一段时间,先脱离你遇到的这第一个死亡循环,也许就能解此局。”
“什么印记?长什么样子?那印记在身上还是腿上?”
“天机不可泄露,小娘子,你我缘分已尽,多说不宜。”那老头也不管自己身上粘上了泥土,又再次躺在家门前那张破布上,“我不送你,但你该走了。”
沈棠哪里舍得走,要知道身上有印记的人可太多了,要是她需要找的人身上的印记长在屁股上,那她一辈子都找不到啊。
“老神仙,您再指点指点我?您看我可怜,我这──”
“你要去的地方,在不远处左拐。”老头闭上眼睛,再次十指交叉,安详地躺平了,“我不送你,你该走了。”
他话音刚落,沈棠突然觉得自己的脚步十分轻盈,今日从芙蓉居出来后的疲惫都不见了。她的身体仿佛不由她做主似的,自顾自地往前走。
小木屋很快消失再她身后,走到这条巷子的尽头,沈棠刚刚左拐,就看到正坐在门槛上抹眼泪的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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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狗子看到沈棠,忍住眼泪不哭了,顶着一张花猫的脸站起来,“你是刚才那个!”
沈棠刚想说:“我就是那个姨姨。”
就听到小狗子叫道:“那个漂亮姐姐!”
沈棠一愣,整个人如沐春风,突然觉得眼前小狗子脏兮兮的小脑袋瓜都变得可爱了。她忍不住摸了摸:“你哭什么?”
小狗子被她这么温柔的一问,又想哭了:“我,我祖母──”
沈棠顺着他的手指往院里一看,一位老夫人正躺在棺材里,棺材前还原封不动地放着那碗热汤面。
难道我来晚了?
可是面汤店的老板娘不是说刚生了病没有几日……
小狗子哭得惨兮兮的:“我祖母她不听劝,明明,明明就还可能有救的,为什么要提前躺进棺材里!我听翠花说过,棺材不好的,没有死掉的人不能提前躺进去,不然会折寿的。”
“可是、可是祖母不听我的话,非说死在别的地方,没有人能给她收尸,我又太小,抬不起她,比起麻烦隔壁大婶,还不如早点躺进去省事,所以祖母一定要躺进棺材里,我怎么叫她,她都不应我。”
“我,我不要当孤儿,我不要孤零零一个人,我,我害怕,我要祖母,祖母──漂亮姐姐,对不起,我错了,我之前偷你的钱袋只是想给我祖母请大夫,我本来想着以后把那些钱还给你的,就算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我,我不是故意想小偷小摸的……”
沈棠耐心听了片刻,简直心如刀绞,她看了看院中停的那口棺材,禁不住就想起了自己那个便宜老公。
──孤儿?她也当过孤儿,她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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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叹了口气,掏出丝帕仔仔细细地把小狗子的脸擦干净了,几步走进院里,俯下身把住脉搏仔细查看──果然!这位老妇人虽然气息微弱,但还有救。
沈棠这才松了一口气,面色变得轻松许多:“别怕。”
她拍拍小狗子圆溜溜的脑袋瓜,俯下身耐心道:“有漂亮姐姐在,小狗子,你当不了孤儿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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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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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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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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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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