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姝侧躺在局长室的沙发上,脖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额上敷着湿毛巾,那身腌臜不堪的衣裳,也没来得及换下,便沉沉睡去。
郑皓冬斜瞟了一眼,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竟也分不清到底是心疼还是同情。就如同,他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恨不恨她一样。
曲清姝翻了个身,因扯痛了脖子,疼得龇牙咧嘴。缓缓坐起了身子,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嘀咕道:“我好饿。”
“我送你回家。”郑皓冬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警署伙食只配给人吃,而你这尊佛,实在供不了。”
“我不回去。”曲清姝猛地从沙发上站起:“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放假消息给日报?为什么说那个男孩是自杀?”
郑皓冬完全没有想到,即便是死里逃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情形下,曲清姝还在想着之前的案子,来替一个死人打抱不平。
“这些事不归你管。你还是管管你自己吧。”郑皓冬将桌案上的资料堕在一起,用手中的忙碌掩饰内心的虚:“曲叔送你去留洋,你若是功成名遂归来也就罢了,可你倒好,惹了一堆麻烦事。如今还不知收敛。”
郑皓冬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曲清姝,神情难掩鄙夷和嫌弃:“还好你是曲家的女儿。”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曲清姝反问。
郑皓冬冷笑:“曲家的女儿,会花钱就行了。至于会不会做人,能不能做好人,重要吗?”他在讽刺,讽刺曲清姝执意查明男孩死因,不过是想证明自己是个好人罢了。是有钱人玩的尊严游戏!
郑皓冬高大挺拔的身影从曲清姝身畔绕过,那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回荡在侦查局的廊道里,显得空洞而悠远。
原来,在他的眼中,自己的身份,不过是“曲家女儿”。何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曲清姝独自一人走出了侦查局,漫步在繁华而又狭窄的街道上。
蓦地,一阵枪声。
街道上人人一怔,接着抱头乱窜,惊慌躲逃。唯有曲清姝伫立在原地,环顾四周,寻找着枪声的来源处。
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偌大的石柱后一个身影闪过,一粒芝麻大小的黑点朝自己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视觉的冲击令她忘记恐惧,当她反应过来那是一枚子弹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侧反扑了过来。曲清姝被摁倒在地,那枚子弹穿过人群,射中在一旁照相馆的玻璃上。哗啦一声巨响,整个世界几乎都沸腾了。
侦查局的警员们极力追击那名神秘的抢手,一阵阵枪声拉开了这场厮杀。
曲清姝这才看清,方才将自己摁倒在地的正是郑皓冬,而他已顾不上询问曲清姝有没有受伤,迅速站起极力追去。闪电般消失在曲清姝的视线中。
“皓冬哥,你小心。”曲清姝边喊边追。这一刻,她才懂得何为恐惧。自己刚从土匪的手中死里逃生,却在大庭广众之下,险遭枪杀。想杀自己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曲清姝越想越觉得奇怪,她回到了侦查局。以落下了东西为由,再次溜进了郑皓冬专用的局长室。他清晰的记得方才郑皓冬在整理文档时,将一沓文件反复翻查,最后放装在了牛皮袋中,极为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抽屉中。那份资料到底是什么?
曲清姝拉了拉抽屉,却发现已上了锁。刚醒翻一翻书柜里是否有钥匙时,局长室的门被人推开了。值班的警员恭恭敬敬道:“曲小姐,需要我们派车送您回去吗?”
“不用了。”曲清姝努力掩饰着心虚,匆匆忙忙的离开了侦查局。琇書蛧
刚走到路口,便有一群人朝古街的方向涌去,议论纷纷,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
曲清姝忙拽住人群中的一个妇人:“大婶,前边发生什么事了?”
“又死人了。”妇人挥手叹息,臃肿的身子不断朝人群中挤去。
死人了?难道刚刚的神秘枪手抓到了?
曲清姝此前正想前往古街里问话“故居”客栈的掌柜,打听袁青的事宜。于是便也跟随着人群去瞧个热闹。
谁知离客栈不远处的裁缝店,左边的大门上已贴了封条,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而追查枪手迟迟未归的郑皓冬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这里,而且早已在此多时的模样。警员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手中拎着几个水桶。接着,裁缝店的门缝里有大滩大滩的血水流出,触目惊心。
曲清姝忙扒开人群,冲了过去。警员一见是曲清姝,便也没有阻拦。郑皓冬右手握着下巴沉思着,他的眉皱做一团,仿佛有如山的心事压在心头。
曲清姝刚一踏进裁缝店的大门,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接着抬眼一看,险些丢了魂。
只见一个无头的尸体背部朝上的倒在店铺中央,而距离尸体不足三步的地方,有一团血肉模糊的“球”,正是因为那个“球”上有发丝,曲清姝才辨别出那是被砍下来后,滚落的头颅。
曲清姝匆忙转过身,将这幕血腥的画面抛在脑后。她喘着粗气,浑身颤抖的厉害,牙齿不由作响。曲清姝知道这又是独立的案件,跟枪手并无关系。
郑皓冬依旧是瞟了一眼曲清姝,连正眼都不愿意去瞧。他语气冰冷:“害怕就赶紧回家去,这里看热闹的人不缺你一个。”
曲清姝不想回应,她对郑皓冬的情感和愧疚,绝对不是他区区几句话便能了结的。
理事领着验尸官姗姗来迟,曲清姝在验尸官耳边冷言嘲讽道:“好好验,这一次可别告诉我们,又是自~杀。”曲清姝刻意将自杀两个字音拉长,加深了讽刺之意。
听了曲清姝的话,验尸官的脸色有些难堪,他缩手缩脚的上前跟郑皓冬打了个招呼,又开始忙活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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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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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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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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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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