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从床榻上弹了起来,忙打开菱花窗,将头伸向了窗外。见一群人围着那对卖唱爷孙,指指点点甚至夹杂着辱骂,袁青忙披上外套冲下了楼。
“发什么了何事?”袁青挤进人群,见老汉手中的三弦已被折断,小女孩的琵琶也被人踩烂。
“走走走,关你屁事。”一个粗汉推搡了袁青一把,听其外地口音,更加肆无忌惮的讽刺道:“你一个外地人,哪轮得到你来管闲事。”袁青听出了粗汉话中对外地人的鄙夷,实在意外。
难道外地人就不配得到尊重?甚至连打探实情参与评理的资格都没有?
袁青正想上前理论,却被掌柜的拽了回来。并在耳边嘀咕道:“算了,别招惹他。出了名的难缠!”
音落,一个二十出头打扮时髦的女子,扒开了人群,将头探了进来。她头戴贝雷帽,身穿排扣连体呢子裙,脚上的马丁靴擦得锃亮。而她那一头齐腰大.波浪卷发,更是与镇里的其他女子大为不同。袁青一眼便能辨别出眼前的这个姑娘,定是喝过洋墨水的。
“吵什么?”女子瞥了一眼卖唱爷孙,突然退后了几步。抬手堵在了鼻前,用手扇了几下鼻前的空气,仿佛这个举动能驱散异味一般。说白了,不过是通过举止而传达着的一种鄙夷。女子的这一举止,令袁青有了些许反感。
粗汉瞧了一眼女子,突然哈起了腰,原本凶神恶煞的面孔瞬间泛着笑意:“曲小姐,您来了!”
女子撇了撇嘴,问道:“胡老板,你火气真不小。我大老远就听见你在这嚷嚷。”女子指了指落魄的爷孙俩,接着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胡老板搓了搓手,答道:“他们太脏了,总是窝在我的酒栈前卖唱,影响我做生意。曲小姐你也知道的,我这小本买卖,小本买卖!”
袁青扯了扯掌柜的衣袖,问道:“这位曲小姐是什么身份?”
掌柜轻声道:“她叫曲清姝,她爹曲老爷是青门镇的镇长。家里生意也是风生水起,这镇上但凡做了买卖的人家,都多多少少与曲家沾边。我这客栈的地皮,也都在他的名下。”
袁青惊愕,一个小小镇长竟富可敌国,多少有些猫腻。
曲清姝弯下了腰,从小女孩的怀中抽出了琵琶,朝胡老板的脚前一扔,问道:“你踩坏的?”
“一时生气就......”胡老板尴尬的笑了笑。
曲清姝嗤笑:“我说胡老板,既然这生意不好做,那你这酒栈还是别开了。我记得我家酒窖还有两百多坛酒,你还没结账呢?要么这样,我把这账给你抹了,就当两清了。此后就把货给你断了,省的你说生意不好做,每天愁眉苦脸。你说怎么样?”
“别......别啊......”胡老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又是作揖又是磕头,哭喊道:“曲小姐,别啊!我这一家老小就靠这酒栈活口。您要是断了货,我们这一大家子可就活不下去了。求求你了曲小姐......”
听见丈夫的哀求声,胡妻领着七岁的儿子,也冲进了人群跪倒在曲清姝的脚边哀嚎。
周遭围观的路人议论纷纷,有人觉得胡老板自讨苦吃,有人觉得曲清姝小题大做。倒无任何一人觉得这对爷孙生活不易甚是可怜。
曲清姝竟不知自己无意间的一句玩笑话,吓的他们这番窘相,挥手无奈道:“行了行了,起来吧。丢人现眼。”
“谢谢曲小姐,谢谢曲小姐。”胡妻摁着儿子的头,激动道:“快,快谢谢曲娘娘。快说啊!”
“谢谢曲娘娘。”男孩连磕几个头,稚嫩的声音瞬间击痛了袁青的耳朵。娘娘?有钱即是爷,给钱便是娘。生活的窘迫,已经使得他们低到了尘埃里。
曲清姝自然也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叹了口气,转过头望着卖唱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棠子。”女孩捡起破烂的琵琶,心疼的抚摸着。
曲清姝在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纸钞,塞进了女孩斜挎的布兜里。女孩猛地一下抱住了曲清姝的腰嚎啕大哭起来,是喜悦,是感动,是言不尽的酸楚。
曲清姝显然吓了一跳,拼命挣脱开女孩的怀抱,忙掏出锦帕擦拭着被眼泪沾湿的裙子。脸上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焦虑。
在袁青的眼中,曲清姝是高贵的。从她和胡老板的交谈言语中,又可看出她是聪慧的。她虽善良,骨子里却又很世俗。她是一个矛盾体,上一刻令人厌恶,下一刻又令人欣喜,接着再下一刻又让人反感,甚至有些反复无常。
卖唱的老汉从小女孩的布兜里掏出了纸币,双手呈在了曲清姝的面前:“请小姐拿回这些钱。”
“你什么意思?”曲清姝好心施舍,没被感恩反遭拒绝。显然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
老汉双手托着纸币,举的又高了些:“小姐的好意,老汉我心领了。我们是卖唱者,顶多是行道之人,而并非乞人。”
“你......”曲清姝气极,刚想斥责老汉不知好歹,却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且步履急促。曲清姝忙回头,见一个身着警服军装,一身正气的男人疾步走来。
“皓冬哥。”曲清姝欢悦的迎了上去,刚抱住男子的臂膀,竟被他无情的抽开。
“我有正事!”男子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行,将曲清姝丢在了身后。wWW.ΧìǔΜЬ.CǒΜ
“郑皓冬!”曲清姝愤怒得嘶喊了一声:“你给我站住!”见他丝毫没有歇步的打算,曲清姝大步追赶了上来,死死地拽着郑皓冬的衣袖,叫道:“你给我站住,你听见没有?我叫你站住!”
郑皓冬步伐促停,转过头来,这才瞧了曲清姝一眼:“有事快说。我有案子在身。”
曲清姝撅嘴,一改大小姐的架势,嘀咕道:“这些天你为什么躲着我?电话也不接。”
“我很忙!”郑皓冬整理了一下警服,冷冷回了一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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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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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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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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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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