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打不动似的。一来嘴巴就“喋吧喋吧”说个不停。那张小嘴里就有说不完的话,脑子里就有想不完的事情。
“颜渊,西天的天也这么蓝吗?”
“你说高岭外面有什么呢?我能出去看看吗?”不知是提到了什么伤心事,眼神倏而一暗:“阿朱说我们永远也没办法离开这个地方,外面永远都不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今个她又叼了朵未知名的可怜花放到嘴里,半是咀嚼半是蹂蹑。
绿荫葱葱,将她孤单的身形无限拉长,落在黄土地上。
真是可怜,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少年的颜渊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觉得这个话痨也没那么讨厌了,反而有些可怜。可是他又何尝不是?西天留下辛广看守佛殿,却将他打发到这片荒土上来,本以为是片鸟鸣欢乐之地,却没想到,来了这么多天,别说鸟,稍微喘口气的东西都没看见。
哦,不,看见了,就是这个寂寞如雪的小话痨。
阿厌当真是寂寞如雪,饶是颜渊时不时才搭理她一句,她也说的孜孜不倦,好像一个咕噜噜往外冒泡的鱼一样。颜渊自顾自的想着,让阿厌的话从左耳进去,右耳出去,本以为今天照例是魔音入耳的一天,却没想到一条蛇慌不择路的窜了过来。
颜渊眼神一厉,抄起身边掉落的树杈,手起树杈落,眼看就要插入蛇的七分,却被阿厌生生的挡在了蛇前。
树杈堪堪的落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还没等他发火,阿厌就将那五彩斑斓的蛇圈到了手腕上,转头严肃的对颜渊说道:“你不要和阿朱一样总是打打杀杀的,这是蛇族的新丁阿信,我们自己人。”
……自己人。
颜渊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倒是自来熟的快。谁跟你是自己人。
阿信受了一番惊吓,显然魂还没回过来,讲起话来磕磕绊绊:“阿厌,不好啦,阿朱叫你……快,快过去,我们的,神蛋,被偷啦。”
神蛋?
本来准备走的颜渊停下了脚步,静静的看着一人一蛇。
阿信急的要哭了出来:“我们蛇族栖居高岭千年,集合所有子民祖祖辈辈的力量才炼出这么一颗神蛋,本来打算着让它带我们离开高岭,可今天看守的蛇兵突然来报,说神蛋不见了。蛇长老当场就晕厥了过去……一定是鼠族!那群宵小,一直都在觊觎我们的神蛋,迟早有一天我要杀光了他们!”
阿信的眼睛变成了竖瞳,透着一股狠厉的杀伐。
“先别急着下结论。”阿厌凝神片刻:“高岭之上除了我和阿朱只有四大族,大家唇齿相依,相扶相助这么多年,不一定就是鼠族偷得,你们都说了,那是一颗神蛋,神蛋自炼出就有灵性,万一是炼出了形跑去哪玩了呢?”
阿厌的话让阿信稍稍定下了心神,但眼中红光依旧未褪,催促阿厌同她一起去看看现场,阿厌刚要走,就被颜渊叫住。
颜渊轻咳两声:“我也……”
话不宜多,三人一同往蛇族的地盘赶去。
颜渊很少离开自己所住的那片黄土地,撑死也就是四周打些果子,如今穿梭在这高岭之上,才惊觉与此地之大,整座山四平八稳的立于天地之间,像是一柄倒扣的方鼎。葱葱郁郁,别有生机。
“你刚刚说这里除了你和阿朱还有四大族?”颜渊的神情变得有些嫌弃:“那四大族莫不是一窝子的蛇虫鼠蚁?”
阿厌很是惊喜:“你怎么知道?”
颜渊:“……猜的。”
……得了,四害聚一家了。
等到了蛇族的地盘时,阿朱已经在那等候多时了。颜渊头一次看见阿朱,不禁多打探了两眼——倒不是阿朱生的格外貌美,而是阿朱与阿厌二人生的一模一样。
一样的娇俏,一样的可人。
除了另一个人眉头间含了三分掩不了的冷厉。
颜渊收了视线,听那个据说昏过去又醒过来的蛇族长老捶胸顿足。
“前些日子我还在同阿信说神蛋即将炼成,我们就可以离开高岭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了,可昨日再一看,神蛋就没了踪迹,这是哪个杀千刀偷得啊!那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啊!”
阿信难过的盘在长老身边,时不时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阿厌动情的圈住长老和阿信,三人抱做一团,好像她也是蛇族一份子一样。颜渊环视了一圈神蛋的“饲笼”,整个“饲笼”被关的严严实实,四周还有手足无措的卫兵,看不见一点打斗的痕迹。
与其说是被人偷,倒不如说像是监守自盗。
等到阿厌安抚好长老已经是日落西山。颜渊赶着回家吃野果,却被刚刚还在痛哭流涕阿厌拉住了手腕:“别吃那些野果子了,兄弟带你去吃顿好的。”
阿厌平时看着吊儿郎当,但在有些方面意外的靠谱。
她一双又白又光滑的脚踩进浅浅的溪中,溪里的各色石子清浅可见,她踩在上面丝毫不觉得疼似的,弯腰专注的等着猎物。
傍晚的太阳还带了点白日的烘热,晒得人阵阵发晕,将白日本就所剩不多的耐性渐渐炙光:“阿……”
“嘘!”颜渊还没说出口就被阿厌截了胡。
她似乎生来就白的发亮,好像怎么晒都晒不黑,如今橘色的余晖更像是洒在了她的身上一般好看。
颜渊看着她神采飞扬的眼睛,渐渐入了神。
一声“噗通”伴随着一阵银色的水花将颜渊拉回了现实。再回神时阿厌手里已经多了一条青尾的胖头鱼。
胖头鱼在阿厌手里支愣着脑袋,两个鱼眼珠子傻不拉几的盯着阿厌看,似乎还没缓过神来。
“哈哈哈!颜渊你看,我捉到鱼啦!”阿厌兴高采烈,将那胖头鱼邀功似的往颜渊面前递,结果那年迈的胖头鱼终于迟钝的反应了过来,在颜渊面前扑棱了一下尾鳍,甩了颜渊一脸水花子。
颜渊烦闷的抹了一把脸。
“高岭之上能吃的东西太少了,那些蛇虫鼠蚁吧……一方面与四大族关系深笃,另一方面我和阿朱又不爱吃那些个玩意,于是馋了就会来这条溪里捉鱼,这高岭高且方正,进不来又出不去的,可只有这溪流,逆流而上,湍湍不息,无视了所有阻隔。”
颜渊帮着阿厌架起烤架,生了火。颜渊顺着阿厌的话心不在焉问道:“你们为什么出不去?就算平地上出不去,也可以下这河里,顺着溪流出去啊?”
刚一问出口,颜渊就闭上了嘴,他问的这个问题实在太蠢了。
这块之所以被称为高岭,本就是因为它平地崛起,亘立于大地之上,若是真像阿厌所说的那样出不去,那估计就是神界,西天所布的神界,怎么可能会有随随便便就能发现的疏漏。
阿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咂嘴道:“想过,但失败了,没想到河流汇聚,海纳百川,往下去就是大海,我一头撞上了暗礁,阿朱被藻荇缠了身,两人显些将小命给丢了……哇,真香,你尝尝,可比那些酸涩的野果子好吃多了。”
颜渊心情复杂的接过阿厌递来的鱼,她烤的鱼实在看不出香在哪里,反而黑糊糊的一片,还隐隐有着一股烤焦的怪味。
阿厌乐滋滋的撕下一小块鱼肉,将上面的黑灰吹了吹,吹了自己一嘴的“胡子”,饱含期待的递到颜渊面前。
颜渊出生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盛情难却。
阿厌吃得肚皮圆饱,作为饭后消食和颜渊聊起了天。
“难办,太难办了。”
勉强吃了个三分饱的颜渊从附近的树上打了个看起来还算光滑的果子,问:“怎么了?”
阿厌“滚”到了他的身边:“你听见今天阿信说的了么?蛇族与鼠族关系一直不好,今天蛇族长老因为有我和阿朱在没说什么,但是阿信这个愣头青,一定会添油加醋和蛇族长老告鼠族的状,到时候两方对垒,又得拼个你死我活。”www.xiumb.com
“又?”
“嗯。”阿厌咂嘴道:“以前他们就因为地盘的事情打过一次。”
堪称是宿怨已久。
如今这神蛋还不知道是被偷得,还是自己长脚走了,万一因为这种事情再打一架,那就不好玩了。
颜渊觉得阿厌就像个老妈子,操心来操心去,什么都要操一下。
打就打呗,四害死两害这天下才太平。
焦糊的鱼吃多了,总觉得口渴,颜渊借手舀了一捧水,刚要喝下去就听见阿厌鬼魅似的在耳边念叨:“怎么,渴了么?”
不然呢?难道她认为自己是要和她泼水玩吗?
只可惜话被堵到了肚子里,阿厌一下跳了起来:“我这脑子!鼠族有窥往镜,如果借来一用,不就可以洗脱他们的罪名了?!”
颜渊一口水还没喝下去,就被一惊一乍的阿厌给拉走了。
不出意料的,到了鼠族还没开口,阿厌就被拒绝了。
鼠族的人不算客气,一双老鼠眼盯着阿厌看了半晌,冷然开口道:“是为了窥往镜来吧?”
事发到如今也不过两天的时间,鼠族的人倒是消息灵通,阿厌脸皮厚,赔着笑道:“鼠族兄弟消息倒是来得快,连窥往镜都想到了。”
“哼。”鼠族的人大概是喝了点酒,悠悠的有些上了头:“蛇族要打,那就打,别拿什么神蛋来做借口,我们可不吃这套。”
说到这里话中的含义已经很明显了。
颜渊与阿厌对视一眼,阿厌显然也意识到了,只是鼠族人一向性情古怪,难以捉摸,一时言语卡在了这。
“这说的是哪的话?”颜渊上前一步,他生的风度翩翩,往那一站就让人生了信服的味道:“我们今早在蛇族时刻没听过蛇族长老这么说,蛇族长老虽气急攻心,但悲愤之余一口可一口都没提鼠族,反倒是说要彻查亲卫队,是不是有监守自盗的可能性,鼠族兄弟是不是听了什么风言碎语误会了?”
那鼠族约莫在族内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一时也没被颜渊唬住,反而眯起眼睛打量起他来,像是无声的在询问——你又是那颗葱?
“这是新朋友,我的……表哥。”阿厌眼珠转了转,编了一个漏洞百出的鬼话,又打哈哈给自己圆了场:“高岭皆是一家嘛。”
“窥往镜是不会借的,今早阿朱就来说过了,蛇族这次是有意要挑起战争,如果我们借了窥往镜那岂不是就是在说我们有问题?再说了如果我们借了窥往镜他们不还怎么办?鼠族上下行得正,可不会受这蒙白之冤!”
鼠族兄弟说完就要送客,阿厌却在话语中捉到一个重要的信息——阿朱?
阿朱今早就来过?
还故意让鼠族不借窥往镜?
还偏偏每句话都戳中鼠族的痛点。
究竟是机缘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阿厌心中乱糟糟的像一堆杂草,幸好颜渊还在身边:“怎么了?”
阿厌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心里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窥往镜借不到……是不行的。
好在以前阿朱带她来过鼠族,鼠族最爱打地洞,看似都一片和谐的空地上,其实早已被他们蛀空。阿厌领着颜渊两人鬼鬼祟祟的找到入口,不知道为什么,阿厌看起来对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很有经验,进去之前还记得将自己涂黑。
说是涂黑,也就是往泥地里滚了一圈。
并且当她的魔爪要伸向颜渊时,被颜渊果断的拒绝了。
两人一路有惊无险的混进了地道里,鼠族的地洞打的到处都是,地宫里面也弯弯绕绕的像是迷宫,颜渊跟在轻车熟路的阿厌身后,两人做贼一样防着那些和阿厌一般黑的鼠兵。
“上次是阿朱带我来的,她说鼠族不知道从哪搞了一块硕大的米糕……阿朱管那东西叫米糕,反正挺香的,到现在还忘不了那个滋味。”说到米糕阿厌咂嘴,大有流哈喇子的趋势。
“其实阿朱和鼠族关系挺好的,她总能四面逢源,不像我,懒得要死,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昏暗的鼠洞为阿厌的脸徒添了几分黯淡。
她又不蠢,甚至比旁人还要更聪明些,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阿朱也好,鼠族也好……
“你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颜渊顿了顿:“以后我带你去看吧,外面比米糕好吃的东西还有很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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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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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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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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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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