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浮生若梦颜尽欢>第四十章 蓦然回首
  她恨。

  她恨杀了她阿娘还不忘让人羞辱一顿的贤妃,她恨不明事理只知道随风逐流的愚昧百姓,她恨恩将仇报,是非不分的季伯,她恨所有助纣为虐还不自知的人!

  所有人,都应该付出代价!

  辛广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左手摊开,一簇幽蓝的火焰在里面跃然跳动,那簇火焰像是感受到了四周气息的波动,寻摸着往浮生那边飞了去。浮生只觉得身上被灌满了力量,一掌拍在台上,那普通的人间烟火竟被她一掌拍散了开来,四处飞窜,将逃跑的人烧的到处窜逃,好不狼狈。

  “浮生。”辛广远远的唤她:“这是你千年前放在我这的,如今物归原主。”

  浮生一头长发迎风摆动,她如今的心中被仇恨所埋没,只想着将所有人都赶尽杀绝,哪还听得见辛广所说的话,她拾步走下台,在慌乱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冷静,远处与马金刀打的难分的季伯终于闻声赶了过来,刀起锋芒,一刀要从后面劈斩她,却被浮生一手勒住了脖颈。

  “妖……女!”

  季伯手掌渐渐蜷缩,刀从手中滑落,马金刀见状也改了风向要去偷袭浮生,却被浮生一个抬手扔到了一边。

  “马金刀,你不是要帮我吗?如今为何不帮了?”

  马金刀猛地吐了一口血:“你为弱且无罪时,我帮,你为强则有辜时,我斩!”

  “呵!”浮生轻蔑一笑:“好一个有辜要斩,我本为弱且无罪,他们却要烧之后快,那时他们有辜,你为何不斩?如今我身体被烧,只想为自己报仇,又何来的有辜?既然这世上有以德报怨的道理,那为何不能有以怨报怨的道理,我不过是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罢了!”

  马金刀不语,以刀作拐勉强支立了起来横在浮生面前。

  “愚蠢,我以为你与他们不一样,没想到都是一丘之貉。”浮生说罢就要抬手照着马金刀的天灵盖劈下,却感到手生生的滞在了半空,浮生下意识的回头,却看见薛上站在身后,面容疲惫:“浮生。”

  浮生此时明明心中愤怒如涛拍惊石,却在见到薛上的一瞬间化作细雪。

  他从哪来?是听到她在慈宁特地赶来的吗?他是不是也同她一般心中一直惦记着她……

  心中百转千回旖旎愁肠,到嘴边却都变成了喉中刺,肉中瘤,说不出,道不尽。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浮生只觉得自己心中所有的仇恨与委屈都落地化成了石,被他的出现震得粉碎,满心满眼的觉得,只要他还在就好了。

  任凭世界分崩离析,我只想同你一起。

  “走了。”

  辛广远远的看着那两人,指尖上一抹明黄若隐若现——那个人简直是疯了,竟然拿千年的命数换一炷香的时间。辛广收了手,转身离去。

  此时已近天黑。

  见到薛上的一瞬间浮生脑中想过很多事情。

  明明不过离别几月,她却感觉分别了几年,甚至十几年,以至于一时间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自己这幅狼狈又疯癫的模样让他见了实在算不上好。

  于是浮生带着薛上回了刘府。

  等到浮生换了身衣服出来时,薛上正在院子里堆一个小土丘,远看槐树下凸起一点,倒像是一个小小的坟墓。等到浮生凑近了看时,心里一沉,还真是坟墓,不过不是人的,而是大豪的。

  “大豪的尸身找不到了,我就将我的豪箭埋在下面了,大豪来世一定要做箭一样的男人,可不要那么胆小了。”薛上见浮生只穿了一件薄春衫,将自己肩上的披风挂到她的身上:“今年的冬天格外的长,不要冻着了。”

  眼前的人明明是薛上,可她却感觉不是他。

  可是太多的真真假假,她已经累了。只要他回来就好。

  “我要走了。”薛上将她脖子上的绳子系好,摩挲着浮生的发顶:“你太累了,以后就不要呆在这慈宁县了,外面那么大,出去转一转,新鲜事物那么多呢,没人值得你去恨。”

  “你要去哪?”浮生脱口而出,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这才发现,薛上的手冷的像块冰。

  “你……”接下来的话像是一根鱼刺,卡在了她的喉中,刚刚好像有一个念头飞闪而过,却又转瞬消失不见,她只能茫然的盯着薛上,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些什么线索。

  只可惜他向来藏得比谁都好。

  薛上轻轻的揽过浮生的腰,将她抱在了怀中:“不要想我了。”

  他像是一阵冰冷而刺骨的风,将她抱了个满怀,只是等她再睁眼时,身边哪还有他的影子。

  他真的走了。

  浮生的手往空气里摸索了两下,突然一阵凉意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再一思索,只觉得先前身上那股狠厉煎熬的戾气一扫而空,心境宛如一池凉水,竟忘了刚刚发生了何事,自己为何会站在此处。

  自己……为何会站在此处?

  半个月后。

  都说慈宁来了一个麻杆似的活菩萨,日夜不停的去找那些毒人,喂他们吃特制的五毒饼,也不知道那麻杆菩萨怎么做到的,平日里那些面目可憎的死毒人吃了五毒饼后像是中了邪似的抠着嗓子吐,等他们将一肚子乌黑发紫的东西都吐出来后看起来同普通人也无二样了,等麻杆菩萨的帮手再以小火煨成油的米粥喂养几天,那些毒人也就彻底康复了。

  只不过有个毒人吃了一块五毒饼还是不见效果,浮生郁闷之下又塞了第二块到他的嘴里,马金刀在一旁看着那和铁锅底一般的大黑饼子心里直犯怵,又忍不了好奇心,于是将手里的扇火小扇给了身旁的秃头兄弟,小心翼翼的问浮生:“这到底是什么饼?”

  “这个啊。”浮生见这个毒人还有心反抗,索性将他两嘴一扳,强行塞到了他的嘴里:“五毒饼啊,里面有蜈蚣、蝎子、蛤蟆、蜘蛛……”

  刚刚被强行塞下五毒饼的人瞬间脸色大变,腹里如同跃过万江之鲤,爬到一旁呕吐了起来。

  原来他们吃的都是这些个玩意……马金刀心疼的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吭哧吭哧”烧火的秃头兄弟。

  浮生掸掸手感叹道:“哪有那么多妖人、毒尸的,都是连年战役死人太多了,这些毒虫都是从尸体上长出来的,本来是以死尸为生的,后来越来越多,人尸就不够吃了,所以才来打活人的主意,幸好他们没有牙,只不过是将人内脏囫囵吞枣的吃下去,要是嚼碎了吃得话,我还真没有办法救这么多人。”

  马金刀与他两个兄弟过得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乱世扶贫,盛世劫富,从未服过谁,但今天却忍不住对浮生拜服,本以为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弱女子,却能做到心怀大义,以身犯险,解决了慈宁毒人之难。

  看着浮生遥遥的站在树下,马金刀喊道:“浮生姑娘。”

  晚春的风夹了微浓的热意,拂起她轻盈洁白的衣袂,好似旋起的一朵栀子花。

  “姑娘接下来作何打算?”

  她早已成了一叶浮萍,又何来的打算。

  马金刀见浮生沉而不语,心生奇怪,如她这般大的姑娘要不还在父母膝下环绕天伦,要不就在夫君榻侧莺语缠绵,唯独她,无论何时都独自一人,孤独又萧条,好似不曾有半分眷念。明知接下来的话语带了冒犯,但他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姑娘难道就没有牵挂的人吗?”

  “有。”浮生喃喃道。

  只不过都走了。

  这个梦做得冗长而痛苦。

  若是中途可以醒来,估计她早就“嗷嗷”哭着向昴日星君投降了,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她曾切实经历过的,哪怕是再体会一次,痛楚都不会少一分。ωωω.χΙυΜЬ.Cǒm

  约是睡得太久或是上了年纪后腿脚越发的不便,浮生瘫在轮回盘上坐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一扭头就看见昴日星君拘着一把老泪看着自己,浮生心里一咯噔,这个昴日星君果然是个死变态,就爱偷窥人的过往。

  两人视线交错下,免不了一些尴尬,昴日星君理亏,先擦干了泪,轻咳两声同浮生解释:“我见圣女浸轮回浸这么久,心中有些担心才过来看看,并不是有心偷看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浮生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脸上依旧皮笑肉不笑:“多谢昴日星君担心。”

  两人假模假样寒暄一顿后浮生借故就要往回走,昴日星君却好似还有什么没说完的话一样,一副叽叽歪歪的八婆模样。刚在轮回盘里走了那么不痛快的一遭,心情难免有些抑郁,心情一抑郁,紧接着脾气也大了起来,浮生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昴日星君若是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浮生金口玉言一出,昴日星君讲话才捋直了舌头,神色复杂的盯着浮生:“有些话本不应该由我来说,可是圣女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为何薛上与仙主长得一模一样,又为何,在薛府的时候,圣女明明已经被青鸟一击致命,却又在次日苏醒?”

  浮生手瞬间变得冰凉,她见到颜渊后不是没有怀疑他的身份,原本一言不发就离去的人突然换了一个身份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任是将她打成脑袋穿孔的傻子,也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只是她与颜渊又不是初见,两人相识早有一段时间。他虽与薛上模样生的一样,性格却是云泥之别,怎么也没办法联系到一起。

  若是不用巧合来解释,她怕是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解释这种事情了。

  “依星君来看的话,应该作何解释?”浮生几乎是屏息发问,她太想知道了,关于薛上的疑问就像是她头顶的乌云,无论她如何去搅也搅不开,她当了神仙后不是没有去找过薛上的下落,只是无论是人间还是地狱的生死簿都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若是出现这类情况,只有一个说法,此人要不已经灰飞烟灭要不已经超脱五行,绝立于大道之上了。

  浮生又厚脸皮去太元星君那讨要百神册,结果希望又再一次落空,那时她才清醒,薛上不过是她凡尘数载的一场大梦。

  昴日星君对这个傻姑娘是打心底的喜欢,神仙做久了大都没什么人情味,一天天的张口闭口除了大道就是修仙,还有一拨又全是情种,每天春花雪月吟诗作对恨不得扒光了衣服一头扎进女人堆里去,倒是浮生,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走过的路却是其中数一数二的坎坷,早早的经历悲欢离合,却始终不肯穿上刺人的猬甲,恍若从未经世事般的露出那份柔软。

  昴日星君顿了顿,说道:“若我告诉你,薛上从来没有离开你,你被青鸟重伤后,本是回天乏术,是他拿性命救了你。”

  浮生心头一紧。

  “后来你去了慈宁,他也在你身边,只不过那时你看不到他,后来他同辛广做交易,换了一炷香的时间在你面前,将你从成魔的边缘拉回来……若不是他,今日圣女怕是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魔女了。”

  “那……那他在何处?”浮生的手紧紧捏住昴日星君的衣袖,她从未想过,他竟为她付出这么多,她一直都在埋怨他,埋怨他的不辞而别,埋怨他的薄情寡义,骗了她这么久,她竟真的信了小和尚的话,以为他动机不纯,别有目的。

  可那时她早已落魄,若是他真想利用自己,又何苦等到那时。

  无非是她早已心焦疲惫,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细想罢了。

  昴日星君恨铁不成钢:“你都晓得在危险的时候护着大豪,那他又何尝没有去护着你啊,哪怕只有一魂一魄他也拼了命拦着旁人去伤害你……”

  只不过他已经成了一缕幽魂,能做的事情太少。

  “薛上他……就是仙主啊。”

  薛上竟然是颜渊的一魂。

  荒谬!太荒谬了!

  若不是亲耳所闻,怕是她此生都不会将二人用这样联系到一起。

  自古今来,只听闻有取自己灵识捏做木偶傀儡的神仙,从未听过有神仙分离自己的一魂,偏那一魂还化作真人,与常人一般有血有肉。

  浮生跑的一路气喘吁吁,直奔秣陵宫,却被正巧出宫办事的子夜撞了个满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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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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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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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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