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可?”浮生疑惑。
她虽长居神殿,不问政事,但对于朝堂之上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大元满朝堂之上都是儒林,除了“战神”薛简之后再无一个出类拔萃的将军,这也是为何当年王后要将薛上领到宫中养的原因之一,本意是想为朝堂培养一个得力武将做心腹。只可惜作了他人嫁衣罢了。
锦文虽文武双全,但也并非骁勇善战所向披靡,更何况面对的是蛰伏已久的滇西与天下第一庄衡裕山庄,独他一人又怎么与联合军相抗。
如果不议和的话真的打算等拼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再束手就擒吗?
那又何必?
不管她现在如何,她始终都是大元的长公主,由她出面议和,锦城、锦文坐镇军中作为她的后援,都是再妥帖不过的事情,任凭那群人说破天道破地也说不出二两闲话。
可锦文不这么想。
他只想,或者说他恨不得现在就寻个地方将她藏起来。
他怎么舍得让她再去冒险。
“阿姊。”锦文站到了浮生的对面,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就在浮生惊觉少年身骨何时长得这么高时他开了口:“我不准你去。”琇書蛧
……
锦文是铁了心不准浮生去实行她的和谈计划。
他派了兵将整个薛府上上下下围了个水泄不通,恁是让人插翅难飞,浮生心中莫名其妙,锦文向来识大体,如今两军交战,正是用人之际,他却将人调来管她,她一张嘴说的磨破了两层嘴皮子也不准她走,这得是多失策的决定。
于是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小和尚一双肉缝眼闪着精光,翻墙头翻进了浮生的屋里。
浮生心中有气,见了小和尚也没有好脸色,一张脸拉得八丈长,配合她颀长的身形显得像一头脸短的瘦驴,此时瘦驴手里捏着一个白瓷杯,正琢磨着往小和尚身上的哪个部位扔。
小和尚“啧啧”两声,心想以前薛上在的时候没发现,薛上走了才发现这女人脾气忒大,于是苦着一张脸念了句“阿弥陀佛”。凑了上去:“女施主心里有气啊?”
浮生言简意赅:“滚。”
小和尚脸皮厚,白布袍子一撩,拖着杌子坐到了浮生的对面,捏着嗓子安慰道:“别气啊,不就是没随了我们长公主的意嘛,这么大脾气吓唬谁呀?”浮生本不想理她,但小和尚这一出戏唱的简直比宫里的宫人还宫人,浮生一记眼刀,恨不得将小和尚做成刀削面。
小和尚眼珠子转了转,和浮生从南扯到北,佛法扯到品茗,就是只字不提锦文,语顺字清,条条有理,一直拉扯到大半夜,等到子时屋内的煤油灯忽明忽灭了一会儿,才停了嘴,抄了桌上的茶壶猛灌了一大口水。
“说完了?”浮生假装意犹未尽,遗憾道:“我还想听听方丈怎么一个佛海无涯法呢。”
“我呸!”小和尚翻了个白眼:“什么佛海无涯,佛法虽然无边但才不度你们这种无缘之人……小和尚我要不是为了你,能屁呱呱的说到现在嘛?”
小和尚本想偷偷翻进浮生的屋里然后带着她偷偷的翻墙走,但是锦文调来的这只队伍可不是吃素的,之所以没有当场抓他个现行无非是上头有令,只是将浮生看起来,又不是真要将她与世隔绝。
侍卫在门口守了半天见没什么异动也就走了,却不想现在才正中小和尚的下怀。
小和尚与浮生沆瀣一气,一路货色,互相使个眼色就知道对方心里有什么小九九,一听和尚这么说,浮生就放宽了心,光着脚丫子就蹦了下去,小和尚一脸嫌弃:“粗鄙!”
此时乐在心头,浮生毫不在意这个死秃驴的废话,当即裹了鞋子和衣服,兴冲冲的往和尚边上凑:“咱怎么走?”
谁跟你咱咱的。
小和尚心里翻了个白眼,一招手浮生就屁颠颠的跟了过去,小和尚灭了桌上的煤油灯,戳了门窗纸往外看了看了半晌,又端着板凳拉着浮生去了墙上的高窗下面。
浮生眉头一皱:“你……让我爬窗户?”
一般的房间都只在案前开一扇窗,而浮生所住的房间原来应该是薛府的厢房,没有案桌,窗子开在墙上的高处。小和尚不比浮生被人当金丝雀似的圈了起来,哪怕他在这个院子里随便撒尿也不会有人拦他,索性就趁着这些个日子将整个院子给转了个遍,结果还真有收获,整个薛府被一圈矮墙给围了起来,而从浮生所在的房间窗子外跳出去,正好能落到矮墙上,再从矮墙上跳下去——正好就能出薛府了。
“我都看过了,寅时与卯时之间正是看守墙外的人换班的时候。你就趁这个时候跳出去,一路往南走,不要回头。”小和尚七手八脚的将浮生推上了板凳,小和尚臂力惊人,加上浮生又手长腿长,两手一钩正好扒上了窗框——活像个上吊的猴子。
小和尚此时分外想念身形轻盈的薛上,哪需要他这么推搡,人家轻轻一跃就跳了出去。好在,浮生也不是全然无用,大抵是这些天瘦得干瘪了下来,手臂一使劲总算爬上了窗棂,
“你不和我一起走?”浮生勉力将一条腿跨到了外面,果真如小和尚所说,外面空无一人。
小和尚摇摇头,松了一口气:“我失手放了百面牢里的群妖,本就是罪大恶极,余生都要弥补犯下的罪过,哪能一走了之?”见浮生嘴唇嗫嚅,似乎还要再说些什么,小和尚作势要将她推出去关窗,两条眉毛都快拧成了麻花,急巴巴的说道:“再不走就真的没机会了,娘们就是娘们,磨磨唧唧,腻歪得很!”
明明是一派好心,嘴却总是又损又臭,浮生心里泛起一缸难以言喻的酸水,咕嘟嘟的在胸口处直泛泡泡,可等撇尽了上面那一层沫子后才发现,底下是一汪被人呵护的清甜。
她这些日子多灾多难,却总能逢凶化吉,全靠所遇的贵人好友。前有薛上,后有小和尚,皆是人生不可多求的上上签,而昔日宫中皇贵,却无一人对她施以援手,人生大概就是这样,只有微时,才会发现。
浮生抽了一下鼻涕,郑重的冲着小和尚拱了拱手,心里万般难舍情绪涌上心头,本想张口说几句场面话,但嗓子却像是被人塞了一条了腥甜的抹布,只得坐在高处深深的看一眼小和尚的光头,扭身跨了出去。
外面黑云笼罩,月暗星稀,浮生撒了脚丫子的跑,喉头的那块抹布越发要冲出来,浮生只得捂着嘴让自己往前跑,刚跑出一条街的距离想歇一歇,就听见后面一阵响动,本以为是来了追兵,浮生忙倒退到墙角,摸了一根被夜露浸冷的木棍——哪怕是与人拼死一搏,她也要走!
浮生紧紧的攥着手中的棍子,手心的汗将那根本就湿漉漉的武器泡越发的软绵,黑夜里一切都寂静无声,除了越发逼近的响动就是她在夜里奔腾狂跳的心脏声。
本是寒毛直竖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借着夜光扑了过来,浮生终是慢了一拍,手中棍子还没挥出去,就被扑了个倒地,那个东西张嘴就在她眼泪纵横的脸上舔了一大口——是大豪!
原来在将浮生送出去后,小和尚就藉着遛狗之名将大豪给带了出去。大豪自幼在浮生身边长大,自然熟悉她的味道,一路狂奔,总算追上了她。
黑夜里大豪的狗眼亮晶晶的,小和尚一定是嘱咐过了,大豪这一路始终没有半点的声音,如今见了她也只是喘着粗气流着哈喇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臭和尚,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了。”浮生鼻头一酸,狠狠的搓揉了一把大豪的狗头,心中一阵悲喜交加。小和尚知道如今她身边没了旁人,就让大豪护着她,大豪如今瘦的腰上排骨根根可见,乍看之下像只饿久了的黑狼,架势倒是唬人。对如今的浮生来说也算是个照应。只是对于大豪来说,自己一定不是个好归宿。
只是大豪是只傻狗,啥也不懂,就知道傻乐。
黑夜沉沉,一眼望不到路的尽头,都说黄泉异世常年雾色无边,空有一细溜溜如针似的长桥渡奈何万人,边尤小路此时比肩黄泉如同异世,黑幽幽的像是从天落了一块黑布,将整个边尤罩了起来,最后还别出心裁的蒙了一层暗纱,像个故作神秘的老妪。浮生终于拧干了胸腔里酸涩的水,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人一狗皆是削瘦的身形,一如雾里随风而动的斩风刀,在这茫然中毅然前行。
心无旁骛,高歌猛进。
小和尚刚吹了自己床头的煤油灯准备歇息,却不想窗外寒风摆动,将窗子打的“噼啪”作响——看来是要变天了,小和尚心想。
本想掀了棉被下床关窗,脚步却一阵虚浮,如同踩上了一大片沼泽里,行将一步,就深陷其中。尽管身体如此,但小和尚心里却一片清明——他在平地站的好好的,哪有什么沼泽,无非是他身子里的力气在往外流失,他先击落青鸟,放百面牢,后又杀了青鸟,这一切的报应早该来了。
先是煤油灯火忽明忽灭,在空中摇曳舞动,然后像是被人从头倒了一盆猪油,眼前一片恍然,从模糊到渐渐变暗,只在须臾。
“娘的。”小和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将自己的破草履坐成了个扁舟:“老子瞎了。”
心里说不清是愤怒还是不甘,他不是没想过自己的结局,也许从天而降一道雷将他劈个外酥里嫩,或许死在哪只妖怪的利爪下,甚至也有可能哪天西王母显灵,怒气冲冲的率着一堆天兵天将来找他算账。
反正是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但总归都是痛快的。
可是现在这幅窝囊的模样又算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是老天看他活的太过肆意,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先废了他的眼,再慢慢让他从骨子里溃烂,最后变成风中的一根稻草,除了迎风张牙舞爪就再也没有别的能耐?
可笑啊,韦绍元,你真是可笑。
小和尚仰头癫笑,笑得猖獗,眉眼之间盛满了不羁。
那阵狂风很快就吹了过去,屋里的一切也渐归于平静,小和尚瞎了眼,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影开门而入,来者脚步轻盈,罩了一件黑色连帽貉子大衣,将脸藏在了暗中,遥遥的看去,漆黑一片。
“怎么了?”男人抖落了身上的飞雪,脚下一片泥泞。
“报应到了。”小和尚自嘲:“你怎么来了?锦文的人走光了?”
来人轻轻的“嗯”了一声,很快发现小和尚成了个瞎子,他叹了口气,心中万般无奈皆化作唇边释然一笑:“我们,殊道同归。”
若是小和尚睁了眼,或是此时有旁人闯了进来,就会惊觉发现,屋内哪有什么黑貉子大衣的男人,只有一个丢了魂的小和尚,一个人坐在地上低低的笑着,如一只失势的、没了牙的老狗。
浮生带了大豪一路颠簸了好多天,终于在乡村野路的一间木棚搭建的茶馆落了脚——与其说是茶馆,不如说就是一个卖开水的地。浮生本来一张脸不提有多俏丽,单是皮肤也是吹弹可破,白里透红,如今抹了大几层黑油灰,在脸上叠了一层又一层,就剩一对黑眼珠乱晃,加上她一身男子装扮,活像山里头不知在哪滚了一身泥的野小子。
说他是野小子都抬举了她——野小子不会被客栈赶出来,而她不过想去投宿,却被人拿着扫帚撵了出来。
当然,浮生更倾向认为是大豪的原因。
毕竟这只黑狗怎么看都是惊人的寒碜。
茶馆小二没长一双识人的眼,但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碰巧邻桌坐了一桌子侠客装扮的江湖男子,各个都是虬髯大汉,张嘴喝酒酒流到脖颈处也不自觉,说话更是口无遮拦,浮生一边找小二要了大碗水,一边就着他们附近坐了下来。
“大哥,这次我们一定马到功成!”一个相比众人略微瘦小了些的男子高举了手中的大碗,一双眼珠子咕噜噜的转,活像一只刚剥了皮的黄鼠狼。
被叫大哥的人哈哈一笑,脸上掩不了的得意:“盛世狗熊,乱世枭雄,衡裕山庄那群龟儿子都能与滇西国平起平坐平分大元血肉,我马金刀也能!哥几个今日就从这慈宁县开刀,先血洗慈宁,再直捣黄龙奔向皇城,一路杀他个片甲不留!”
想来这些人应该是哪座山头的悍匪,本来窝在山头拦住过往的客商赚个生计,如今听闻国家大乱,就起了个下山捞钱的心思。话说的倒恁是好听,可如今国难当头,一群有手有脚的男人不去参军行伍,光想着鱼肉百姓,打家劫舍,光是这一点,就让人所不齿。
只是如今浮生没有时间去鄙视这群人,而是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因为马金刀口中的慈宁可不是什么边陲小镇,而是大元盛世时最富庶的一个县,更是她母后的老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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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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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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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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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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